談靜震地看著他,良久之后,吸了口氣,忍著淚,說:“謝謝你!即使你不告訴我這件事,我也打算不再介意,因為我想我父母最大的心愿,是希我幸福快樂地活著,而不是活在他們死亡的影里。而我現在才知道,我所有的幸福,只有關三個字,那就是聶宇晟。只要他能醒過來,我愿意放棄一切。”
盛方庭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聶宇晟,他突然揚起眉頭,就像敲門一樣,重重地叩了兩下床欄:“聶宇晟!你快點給我醒過來!現在公司在我手里,我知道你不服氣!你快點醒過來,我們公平競爭,重新一決高下!爸爸沒有留囑,哥哥!你醒過來!不然,我就真的當我贏了!我告訴你,你再不醒過來,嫂子侄兒我都送到國去,讓你再也看不到他們!”
他說完這番話,再也不看談靜,就揚長而去。
談靜看著病床上的聶宇晟,含淚而笑。沖著盛方庭的背影大喊:“他一定會醒的!”
雖然談靜語氣這樣篤定,雖然堅信這是事實,雖然每天執著地在聶宇晟耳邊呼喚,甚至每天都帶平平來醫院。平平已經習慣了聶宇晟爸爸,孩子獲得醫院特許,每天都可以在病房里陪爸爸半個小時,因為他很乖,也不,會自己穿著消毒的防護,乖乖地站在那里,背唐詩給爸爸聽。雖然護理人員特別心,雖然腦外科的專家們一再會診。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聶宇晟蘇醒的希,已經越來越渺茫了。
最后連舒琴都絕了,在ICU的病房外大哭一場,最后反倒是談靜安:“你別哭呀,他會醒的,我知道,聶宇晟的脾氣我最知道了,他是無論如何,直到最后一秒也不肯放棄的,他不放棄搶救任何一個病人,他怎麼可能放棄他自己?他還沒有看著平平長大呢,他最后一次向我求婚,我還拒絕了他,他有這麼多心愿沒了,他怎麼可能放棄他自己!”
這番話,倒招得舒琴又號啕大哭了一場。聶宇晟的況漸漸穩定,但是他仍舊毫無知覺,腦外科的專家告訴談靜:“也許一輩子就這樣了,靠儀維持生命,也就是……植人狀態。”
方主任很擔心談靜,特意安了半天,談靜到最后才說了一句話,說:“主任,我說過,我會等。他一天不醒,我等一天;他一個月不醒,我等一個月;他一年不醒,我等一年;他十年不醒,我等十年;他一輩子不醒,我等他一輩子。”甚至還笑了笑,“守著人過一輩子,很多人還求不到呢。”
方主任覺得都傷心傻了,再多的安都沒有用。但他自己也沒有放棄,每天都到病房來看聶宇晟,有時候還跟聶宇晟講,自己又做了一個新的課題,最后他總要加上一句話:“聶宇晟,你不醒,誰替我當一助,我都覺得好別扭。再過兩年我都要退休了,這麼多新課題,你不替我看著,我怎麼安心啊。”
談靜也覺得方主任傷心傻了,但他天天跟孫平混得極,爺倆特別親熱,方主任自作主張,給孫平改名“聶平”了。一聽見他“聶平”,平平就高興得顛顛兒地跑過去,因為方爺爺肯定給他帶了好吃的,或者好玩的。
談靜習慣地每天到醫院,東遠的很多事務由理,最開始完全沒有頭緒,東們對此也無可奈何。但第二大東慶生集團出乎意料,力談靜,連盛方庭都主替談靜當參謀,談靜這個董事,做得有模有樣,只是常常累得打盹。這天在病房里,替聶宇晟洗澡,就開始念叨:“豆芽都種了二十多碟了,你還不醒,再這樣下去,我可不等了,我也嫁人去……聶平太難聽了,跟棋圣的名字也太相近了,改名什麼平呢?要看我嫁什麼人吧……不過我現在真的好難嫁,你說讓我上哪兒去找像你這樣的人呢?你弟弟說了,我要敢改嫁,他就跟我爭平平的監護權,現在他可維護你們聶家的利益了,就是。有你弟弟這麼狠的人看著,我要改嫁可真難啊。對了,方主任昨天又在手臺上罵人了……老董說他忍不住了,一定要沖進來把你搖醒,他說這麼下去,他們這屆博士們,永遠畢不了業了。你真是耽擱他們一輩子……”
平平早就習慣了母親對著床上的聶宇晟這樣自言自語。他把碟子里換上清水,然后小心地放上幾顆豆子,充滿希地問談靜:“媽媽,這碟豆芽長出來,爸爸會醒嗎?”
“這碟豆芽長出來,他要是還不醒,余下的豆子我們不泡了,我們打豆漿喝掉。”
平平的小撅起來了:“你還說要等爸爸一輩子,結果一袋豆子沒泡完,你就不肯等了。”
“乖乖,一袋豆子可是五公斤,五公斤是多呀?五公斤的豆子要泡多碟……等五公斤的豆子都長出豆芽來,平平都該娶媳婦了……”
平平已經有點懂事了,聽到“娶媳婦”三個字,都知道不好意思了,小臉都紅了,把臉埋在病床上的被子里,談靜趕說:“別到你爸爸的靜脈滴管。”
平平卻說:“爸爸的手指在。”
談靜很平靜,偶爾聶宇晟的手指也會一,醫生告訴,這是神經反,不是他的自主意識。談靜已經習慣了失,所以說:“乖,爸爸的手指一直會……他就是睡著了沒醒……”
平平卻起來:“爸爸的睫也在!”
談靜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頓住了,用手按著自己的口,因為聶宇晟的睫真的在,那兩排長睫微微抖著,似乎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
平平已經握著聶宇晟的手,直:“爸爸!爸爸!”
談靜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夢,有無數次曾經幻想聶宇晟醒過來,可是無數次地夢醒,讓回到殘酷的現實。撲過去,攥著聶宇晟的另一只手,低聲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ICU的護士聽到異樣,走進來一看,突然就尖了一聲,馬上掩著,狂奔出去找醫生。聶宇晟無比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談靜此生再也沒有覺得,有哪一刻比這一刻更妙。看著他的睫微微抖著,漸漸睜開,只是短短半秒鐘的時間,似乎已經等待了一生一世……
聶宇晟的目似乎沒有焦點,想起醫生的話,說他即使醒過來,也可能失憶,更可能智力損。覺得自己的在抖,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似乎他的名字就是這世上唯一的魔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突然抓住平平的手,舉著孩子的手問聶宇晟:“你能說話嗎?這是誰?”
聶宇晟的眼珠微微轉,似乎沒聽懂的話,談靜覺得一顆心又開始漸漸往下落。但馬上振作起來,含著淚,笑著說:“不要,你醒了就好,你要是不記得我了,我就重新讓你認識我,重新讓你上我。你要是真的智力損,那也沒什麼,我照顧你一輩子……”
“兒子……”
談靜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艱難地,發出最微弱的聲音。幾乎不敢肯定,抓著孩子的手,又問了一遍:“他是誰?”
“兒子……”這次他的聲音仍舊微弱,但終于聽清了,掩住自己的,沒有辦法阻止眼淚的決堤。平平卻對這個游戲有了興趣,他興高采烈地說:“爸爸,爸爸,我是你兒子!你答對了!加十分!”孩子指著談靜,十分興地問,“媽媽是誰?”
聶宇晟的目移到臉上,他清楚地發出了兩個字:“老婆……”
談靜今生今世,再也沒有聽過比這更妙更幸福的音節,放任自己,讓眼淚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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