媧歎了口氣,眉頭輕輕展開:“你說得沒錯,神農已經錯了一次,我希他不要再錯第二次,可是……就算他錯了,我們也不能回頭了——你真是長大了不,讓我覺得,即使我死後,也能把這一方天地到你手裡。”
洪荒聖人金口玉言,話音落下時,昆侖君已經覺到了那巨大的力,毫無緩沖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但他不不搖,連後的鬼王都沒有察覺到他的異狀。
而昆侖君深吸了一口氣,平出手掌,去接天上落下來的雨,細細地會著那在上的……沉重的一天一地。
“其實我這些日子,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人族那麼弱小,終不去貪嗔癡,六不淨,愚而短視,暴而好爭,為什麼你會因為造出的這種毫無用的東西而得到大功德,為什麼上天一再選擇人族?”昆侖君瞇起眼睛,著遠翻飛的雲海,與雲海中若若現的五彩石,“現在我明白了,人族其實才是與天地、與我們如出一轍的東西。”
媧角含著一點笑意:“怎麼個如出一轍法?”
“人從一出生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要死的,每過一天,都離死更近一步,無論是英雄豪傑,還是懦夫小人,幾十年如同過眼雲煙,彈指一揮,就殊途同歸,他們好像生出來,就是為了要死。”
昆侖君輕輕地笑了起來:“可是你看,他們活著的每一天,都在力掙紮,為溫飽、為權力、為財產、為、為能再多活一天、為所有你能想到的任何事,而無數次死裡逃生,然後在最後一次掙紮中疲力竭而死。”
“你說的話,我不明白。”這時,昆侖君邊的年鬼王和趙雲瀾邊的沈巍突然同時開口,在趙雲瀾聽來,年清亮的嗓音和男子低沉的話語混了一種奇怪的二重唱,讓他忽然有種臨其境,分不清自己和昆侖君的錯覺。
忽然一句話莫名地出現在趙雲瀾的腦子裡,而他不自地口而出,與數千年前昆侖君的話音重合在了一起:“要封印鬼族,的確是不公平,但殺生滅種的罪孽在巫族被我困住、而後全部被大水沖走的時候,就已經降臨在了我上,我無愧於心,負罪無畏。如果神農說的回和永生建不,如果我們失敗了,如果我們錯了,如果我們造了更大的災難……那不過是我們一次錯誤的嘗試和掙紮,如果我們都死了,就會有新的神明降世,他們會像我們一樣,為了永恒的生做出下一次的掙紮,即使我們都心知肚明,絕對的長久是不存在的,就像人終有一死一樣。”
昆侖君忽然轉過頭,看向後的年鬼王,而後目又從他上溜過,似乎是落在了幾千年之後的趙雲瀾上,即使知道他什麼也看不見,趙雲瀾還是有一種……他和他自己在隔著時空的深淵對峙的錯覺。
“如果‘死’是混沌,那‘生’就是不斷地掙紮吧。”昆侖君說到這裡,輕輕地舒展角,出一個似有還無的笑容,臉頰上有酒窩浮現,笑容像孩子,眼神卻像老人。
“媧,”他說,“你先走一步,有我在,不用擔心後事。”
趙雲瀾終於聽到了完整的對話,也終於明白了沈巍是怎麼把這樣一段悲天憫人的話挑出幾個字截了出去,讓它變了完全另一種意味。
媧深深地看了昆侖君一眼,彩石一閃,一串彩虹一般流溢彩的石頭飛上了天際,轟隆作響,與厚重的雲層撞在一起,發出驚天地的雷鳴和閃電,山腰上的人與妖全都不自的頂禮拜,雷鳴不知多久,方才止住,又過了數月,層雲撥開,祥雲初現,天上再一次出現太,落在荒蕪滿地、焦土叢生的大地上。
靜默在蓬萊雲海中的媧的忽然分崩離析,三魂重新落大封,化為後土,七魄落在千山萬水中,讓細草的芽從石頭裡出初生的綠。
老態龍鐘的神農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山巔,對昆侖君說:“我也走了。”
他說完,倒在地上,僵著死亡了,被人的制的神的魂魄呼嘯著從神山沒地下,化了回,不分白天黑夜在空中逡巡的魂魄仿佛被什麼吸引,一腦地跟隨了他去,大地輕輕地震,被山河錐沒鎮住,三生石上的回晷開始旋轉,而功德古木上高懸起功德筆,順著千丈忘川水浮出來,每一個魂魄有了功過兩錄。
“還差最後一樣。”昆侖君輕輕地說,這時他頭上的天空突然從萬裡層雲籠罩上厚重的雲,當中電閃雷鳴,仿佛九天神雷即將落下,“我的魂火點著了大不敬之地,在泥土中燒出了鬼族,又棄之不顧,一己之私決定鬼族去留,確實是重罪——只是我還有一件事沒做完。”
趙雲瀾看著他取出心,化為燈芯,又將化為燈托,忽然覺得自己是知道這些事的,不但是在大神木、大封石裡見過,而是……它們真正發生過,他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而已。
至此,回終於落,生死圓,從此無生無死。
昆侖元神出竅,浩然山風裹挾住一邊哭得聲嘶力竭的小鬼王,一同下了黃泉,為大封守門。
趙雲瀾轉向沈巍:“那後來呢?為什麼你說你與神農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