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包間都沉寂了一會兒。

有王路這樣知的, 也有沈濛們這群真不知道的, 總之各有各的念想。

反而陳青安這個明晃晃甩了個驚天包袱出來的人, 倒是邊帶笑, 氣定神閑。

作為導師，余沉總是嘆惋的。

要說從前有沒有人知道這事兒，當然有, 還不。因為陳青安婚結的頗為低調, 知道的大多是醫院里中層干部往上, 對他一個年輕醫生，犯不著有什麼想法。

如今就不一樣了。

他自己挑明白了，在年輕人存在競爭關系的圈子里一旦傳開，能惹來多麻煩, 付出多額外努力才能立, 余沉都能想象出來。

還真是個癡種。

這個陳青安，是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倚仗岳父, 敬畏岳父, 所以千萬別來打他什麼主意。

余沉能想通這環, 鐘盈雖然純了點, 但莊凌來的這麼巧, 猜不到是陳青安的手腳才怪。

左邊是師兄，右邊是丈夫，鐘盈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去問誰好。似是看出了的糾結，莊凌點頭跟余沉招呼了聲，就把師妹給拎出去了。

包間外的走廊。

莊凌橫眉冷對：“我就不懂了, 你和他吵架，波及到我干什麼？我哪兒得罪你了？”

鐘盈垂著臉，含含糊糊說了句什麼，莊凌是一個字沒聽清，著的嗓音也更冷了：“……你說什麼？”

“——師兄，師兄，這不。”

誰知道，這時候陳青安也從包間里鉆出來，被莊凌那神嚇的眉心一跳，護的厲害：“還小呢，多有點小姑娘脾氣，您要罵，罵我。”

“你！”

莊凌被氣的不輕，目如電，直直盯著陳青安：“你以為我沒話問你嗎？一個個來，誰也跑不了。”

陳青安心里咯噔一聲響。

直覺告訴他，不妙。

兩個男人視線在空中一撞，默不作聲達共識。陳青安扶了鐘盈的腰一下，告訴沒關系的，然后自己就走遠了點，把場地留給他們兄妹倆。

“師兄，你就別無差別攻擊了。”

鐘盈以為莊凌遷怒到陳青安上，溫吞吞說：“……我是怕你幫著我爸，所以才……才不敢回的。”

莊凌拼命制住那種瘋狂想敲師妹腦袋的沖，“你從哪看出來的我幫著他的？那我早打電話給你了，你以為真要找你，你不回微信我就找不到了？”

“……那你跟他那麼好。”鐘盈囁喏。

“糊涂！”

莊凌斥道：“他是我恩師，是你父親，我們平時尊重他那是理所應當的。這回他不肯說，但顧老師跟你師姐說了個大概，我看就是他的錯，我為什麼要幫著他？”

……什麼？

鐘盈眼神唰的一亮，抬起臉：“師兄，你……怎麼幫著我呀。”

莊凌看著，倒被純真的樣子給哄笑了：“我平時對你也不差吧。”

鐘盈立即狂點頭：“超好的。”

講實話，莊凌對鐘盈是真的好。

其實從年輕時起，莊凌就一直想要個萌可的小兒。

只可惜，新婚第一年，妻子肖敏念初三的侄子忽然因為連續的手抖拿不穩筆，去腦科醫院排查后，確診了肝豆狀核變.。

這是一種寫在家族傳史里的罕見病，沒有任何特效藥。

以患者銅代謝障礙為主要表現。說白了，就是患病者吃進去的任何含銅的食，都不可能通過自主排出，而是只能靠終定期的排銅藥治療。

雖然病程較為緩慢，但遷延終生，而且會引起肝臟和腦部不可逆的損害。

他和肖敏一個學醫，一個學護理。就是因為太明白傳病的可怕，誰都不敢、更不愿賭一把。

莊凌永遠能記得，那天晚上妻子冰著臉，主向他提出離婚的形。

他只是沉默著，一把將妻子按進懷里。

聽見泣著抖，莊凌心中也痛的發抖，強忍著寬妻子：敏敏，自古世事難兩全。你我念書工作一路順風順水，總不可能哪里都沒有坎兒吧。

這道坎，既然注定越不過去，那我們換一道就是。你知道不養小朋友，人生會多出多時間嗎？我們大可以花這時間多陪陪彼此，也做點有用的事。

后來，除了忙工作科研帶學生外，莊凌和肖敏所有的關幾乎都投注在鐘盈上。

之前鐘盈還在國外飄著的時候，雖然師兄師姐從不說什麼，可每次放假回國，這兩位空帶著到消遣，就是以這種方式告訴，國生活多繁華多彩啊，千萬別不回來。

說起來，就連第一次見陳青安，也是肖敏帶著去的。

因為知道莊凌和肖敏對的好，鐘盈在他們面前，從來都是乖乖的，哪里有過這種故意不回微信的時候。

莊凌想想也心了，“盈盈，這件事上要說你唯一有錯的地方，就在于你把他給慣壞了。”

“你太乖了，也太安靜了。老師呢，他就以為你不要他心，不用他好好履行做父親的職責，也照樣過得好。他又忙的腳不沾地，能省事當然就省著過去了。”

“我也發現了。”

鐘盈點點頭表示贊同，有氣無力吐槽：“都說撒人最好命，難道做兒也逃不開這個藩籬嗎？”

“這都什麼歪理邪說。”

莊凌一聽樂了，淡淡瞥著：“行了，這事兒你別管了。你老公惹你生氣怎麼哄你，你爸也該怎麼哄你，他要找麻煩讓他來找我的。”

“……真的可以嗎？”鐘盈眨了眨眼，老爸還是很有脾氣的耶。

“真的可以。”

莊凌一拍肩，宛如高中時代一個個找犯錯學生談話的嚴肅班主任：“你結束了，去把你老公給我喊過來。”

鐘盈：“……”

也只敢默默從命。

莊凌的確是個狠角。

他上來就問陳青安：“你和我師妹第一次見面，到底是什麼時候？”

陳青安笑容溫潤：“這點多虧師姐，要不是那年暑假，帶——”

話至一半，就被莊凌過分安靜清晰的語氣截住了：

“我上周做了臺疑難手，很功。患者的丈夫跟我說，他是嘉匯廣場的招商經理，青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商業廣場是你家的產業吧？”

陳青安邊那抹氣定神閑的笑，終于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莊凌說著，語氣愈發：“我當然不肯要他的謝禮，不過留心多聽了一會兒，聽他告訴我了一個步步為營、心積慮的故事。”

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秒。

此時站在不遠的鐘盈完全想象不到，這短短五分鐘，的師兄和丈夫究竟說了些什麼，或者說關于的什麼。

而且，陳青安居然說服了莊凌，讓他就像毫不知一樣，繼續緘默。

最后莊凌臨走前，特意跑過來，了師妹的頭。

莊凌說：“好好過。有什麼想要的想做的想達到的，就跟你老公講，讓他給你辦。”

“誒？”

鐘盈細細擰起眉，抗議：“師兄，一般說這話的人，不都應該把這活兒攬給自己嗎？”

“我啊？”

莊凌一指自己，笑容似嘲諷又似慨：“所謂能者多勞，比不了，我可不敢逞他陳醫生的強。”

師妹啊師妹，你的段位階乘出來都未必有你老公高，他還要你護著？

他不去為禍一方我就謝天謝地了。

莊凌走后，鐘盈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陳青安，猶疑問：“……你和我師兄說什麼了？”

“一點往事。”

“什麼往事？”

陳青安云淡風輕：“上學時候的。”

鐘盈不明就里，還以為他們在說醫學部時代的故事，自然就不多問了。

陳青安扶著腰，往回包間的方向走。

十月底的天氣，那手心滾燙還約浮著細汗，鐘盈更疑了：“……你沒事吧？有這麼熱嗎？”

“沒事。”

他忽的俯湊近，似吻非吻流連在臉側，含笑低低說了句什麼。

然后，手心滾燙的變了兩個人。

##

鐘盈原本以為，今晚對來說，還是比較功的。

等和陳青安回去，余沉已經順水推舟和馮師姐談好了，以后蘇妤歸帶，換了另外位師弟給陳青安。

存在和好度也刷滿了。

但是吧，這個鄭爍……

鐘盈一個腦袋恨不得變兩個大。

因為實在不知道喊什麼，在鄭爍那兒，鐘盈華麗麗從“你”升格了“您”，開口閉口都是“您怎樣”、“您如何”，害的后半場鐘盈連自己倒可樂的機會都沒有。

只可惜南方的暴雨最玄妙之就在于，一年四季都可以隨機循環播放，突如其來

結束散場時，已經將近十點。整個飯店這一連排，都是民國建筑改造的，有很長的一道連廊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