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鐘軾神微冷：“他還不死心？”

“可能吧。”

鐘盈不置可否, 簡要把下午在明大那樁破事兒說了一通, 越說越無奈：“……爸！你說說這, 他, 唉。你讓我說他什麼好呀。”

拜托，和陳青安歲數加一塊也五十多了，哪還能是為了喜歡的人吃醋打架的年紀。

“等下上車, 你必須替我說他。”鐘盈紅了臉, 半是威脅道。

“我才不說。”

鐘軾笑瞇瞇雙手一合, 頗為慨：“啊呀，說明我還沒走眼，婿挑的還不算錯。”

鐘盈氣急手拍他，鐘軾也不躲, 只是說：

“不是說我提倡暴力, 相反，盈盈你應該知道, 爸爸是很講規矩的人。但男人總要有些, 有時候法律管不了, 又不道德約束的人, 那能怎麼辦？就任自己妻子欺負嗎？”

“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只要青安能拿住分寸, 我也相信他能拿住。爸爸就認為，他沒錯。”

“至于你說的梁致。”

鐘軾輕嗤了聲：“我知道他不甘心，當年他就自以為瞞得很好，那就打錯了算盤，誰在明城還沒點人脈？”

“盈盈, 不怕你知道，當年約知道你們在一起攪不清，我和你媽媽就讓徐叔叔多替我打聽著點——他婿和梁致他家是同行，一起拍過地。這不，后來就打聽到大新聞了麼。”

“……哪個徐叔叔？”鐘盈迷茫。

“影像科的徐叔叔呀，高高大大，皮白戴眼鏡的。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唉，你肯定又不記得了。”

“好像是有這麼個叔叔。”

鐘盈點點頭噢了聲。如果說當年老爸有理由瞞著他，到如今，也沒必要了。

而且，本也沒什麼可瞞或是質疑的。

不管老爸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既然不假，鐘盈更想不明白為什麼梁致要這麼在意，抓著不放。

直覺告訴，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古怪。

可又總缺了一環似的，想不通。

##

回家后。

因為偌大的平層，三百平米，就住他們兩個人。開放式客廳連著落地窗，四方江景全包圍，夜晚建筑燈璀璨，更是輝煌。

這麼寬裕的空間，鐘盈和陳青安完全可以繼續沉默，各占一塊。

鐘盈原本也是這麼想的。

就可惜，現在……還需要陳青安幫助的。

佩戴過形眼鏡的人大概都懂，越輕薄的鏡片，戴進去越容易，摘出來反倒越難。

鐘盈有兩百度近視，又懶得去弄護理眼鏡盒那些，更怕清洗不干凈。

加上一直要集中力工作學習，普通瞳類的形氧率太低，角長期缺氧，既危險也不舒服。所以平時戴的多是硅水凝膠的明日拋，雖然價格不菲，但真比瞳好太多。

從前，在妝博主還引不起品牌方注意時，那會兒有不博主靠和瞳代購合作，賺點小錢。

當然也有人找過，但鐘盈從沒參與過。

原因很簡單。當年長途飛機回國，沒休息好落地就被姚雪風們拖去玩。孩子嘛都漂亮，在機場盥洗室鐘盈翻出副瞳戴好，上高速不過閉眼瞇了一小時，再睜開時眼里就布滿，紅的跟兔子似的。

玩是肯定沒玩，還折騰到了急診，被醫生一通諄諄教育。

形眼鏡實際上是種醫療械，不能顧好看，也不能隨便戴。

后來，鐘盈就乖乖的戴高氧的硅水鏡片，瞳那些，出去玩或是偶爾配合妝容才用。

鐘盈現在就是，右眼的形已經摘了。

可左眼里掉了細長的睫進去，取不出來不說，形鏡片還偏偏牢牢合在那兒，怎麼都取不出，生刺痛，視線也模糊。

找陳青安幫忙？

嗚……又有點拉不下臉。

沒讓失的是，陳青安很快踱過來，問：“……怎麼了？”

倒也不是和陳青安，真就心有靈犀到這個地步。

而是應式水龍頭不停被應開，水聲嘩啦啦，算是變相的SOS信號，從外置的洗手間傳出來。

鐘盈心說，這家再大到底就一層，也寂靜。陳青安這人也算耳聰目明，總能聽到的吧。

哼，聽不到的話，大概今晚都不會理他了。

聽見他的聲音，鐘盈一團麻的心松了許多，語帶抱怨：“我……被形徹底卡住了。”

說這話時，眼里霧蒙蒙的，鼻尖也微微泛紅，格外弱堪憐。

陳青安低頭一看，心里更是潰不軍，他默默洗干凈手，剛抬到半空，還沒到眼周，鐘盈肩就一。

“……嗚，不行！”

眼睛這種脆弱的地方，不論什麼靠近都忍不住想躲，但鐘盈又被卡的實在難，語氣已經不自覺近乎撒嗚咽：“我也沒辦法，我怕。”

“你怕什麼？”

陳青安反問，忍不住笑：“放心好了。多靈巧我不敢說，但摘個形我還不會翻車。”

“就這角度不對。”

他比高了不，除非乖乖仰著臉不，不然怎麼下手。但經驗告訴陳青安，不論是患者還是妻子，一般都不會是乖乖的，于是他溫和建議道：“要不去客廳，你躺在沙發上，我幫你摘……”

陳醫生表示，那個角度他最悉也最擅長。

鐘盈角一，還有點畏懼：“不、不了吧。”

又弱弱補了句：“……這兒鏡前燈多亮，就在這吧，我保證不躲了。”

“不是，”這次陳青安是真疑了：“你到底怕什麼？”

心一橫，鐘盈飛快道：“拜托，誰不怕牙醫啊？你就沒被拔過阻生智齒，躺在牙椅上又不敢，被小細針刺刺痛痛麻藥進去，錘子砸又是老虎鉗擰的，把這牙拔了，先是臉腫胖子，然后流痛一整個晚上……”

這怨念深到，陳青安一時都不知道反駁什麼了，神微怔：“你還別說，我真不知道。”

“我的智齒就不是阻生的，實習轉到頷面外科的時候，老師順手就給我拔了。”

什麼運氣啊這。

四個智齒，三個都是阻生，還有了針要拆線的。

鐘盈默了默，淡道：“有人說，假如醫生是白天使的話，你們牙醫就是白惡魔。”

“誰說的？”陳青安冷哼。

鐘盈清脆道：“我爸。”

陳青安：“……”

除了著還能怎麼辦，他失笑，皺起眉道：“我看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難了？趕快，就這樣仰著，不了。”

“……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陳青安輕聲嘆。

顯然他是對鐘盈的自控力徹底不信任了，索左手捧著臉，讓視線往上抬，只用右手指尖輕輕一形的邊界，就把那片淡藍的薄片狀捻了出來。

眼前瞬間清明。

沒忍住，喟嘆似的輕輕啊了聲。陳青安聽見，越發好笑：“呆子。”

那聲音過分的包容寵溺，鐘盈臉頰熱起來：“……你才呆子！”

“好好，我是。”

陳青安邊笑意更是藏不住：“你就把那睫給忘了？快閉眼。”

對噢。

鐘盈乖乖合眼。

“轉一下，睜開。”

還是不行，“那再閉一下。”

好幾次，反反復復。

最后鐘盈也笑：“……到底好沒好啦！”

有什麼羽般輕輕刮拂過眼角。

鐘盈睜開眼，眨了眨，果然不適痛全消。

“好了。”說。

沒人答，下一秒，聽見他約的笑，然后瓣就被俯吻住了。

熱熱，烏龍茶布丁味道的。

他總喜歡這樣鋪天蓋地，溫的吻。可這次又和以往不同，細細深深的吮，急切又格外小心翼翼，像是想證明什麼，又或是在致歉。

……

半晌，一吻終了，兩相對視著。

鐘盈呼吸還是的。

這一秒，又仿佛聽見自己渾從上到下，四肢百骸流滾燙復蘇，心跳囂著墜落。

鏡前明燈，何及他耀眼。

……這就是喜歡嗎。

即便他做了那麼離經叛道的事，即便他還沒給自己一個解釋，可還是會不控制，融化在他眼中。

上說討厭，心里早就悄悄原諒他一百次了。

鐘盈不由直了直脊背。似是這樣就能在陳青安面前，多幾分底氣似的。

兩個人都有緒。

夜里，他們做的也格外兇。

陳青安向來承認，鐘盈是教人甘愿散盡千金哄一笑的長相。

而且他更承認，自己是個凡夫俗子。

讓這樣冷淡清澈的人沾染上自己的氣息，躺在他懷中，從潤舒展到了力的戰栗，紅微張，最后連眼神都失了焦距，徹底被他掌控。

某個時刻，陳青安伏，低啞問重不重。鐘盈死死咬著不肯說，甲上的小碎鉆在他背脊劃出一道紅痕，終是不住，閉著眼求饒似的，低低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