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念著，松開謝如鶴的手，走了過去。

“季爺爺好。”

“以前我們見過，還記得嗎？”季興懷的臉上布滿了歲月帶來的痕跡，聲音也是沉淀過后的穩重踏實，“在十延鎮。”

“記得的。”書念立刻點頭，“后來您還幫了我很多，也一直沒能當面謝您。”

謝如鶴站在一旁，沒說話，也沒主喊人。

季興懷也把他當做不存在一樣。

“哪用謝。坐吧。”注意到謝如鶴手里的禮品袋，季興懷又道，“下次來的話，直接過來就，不用帶東西了。”

書念乖乖道：“好。”

寬敞的客廳，紅木椅上坐了四個人。

季興懷坐在主位，謝如鶴的二舅坐在他的另一側。書念和謝如鶴并排坐著。

多是季興懷在說話，問書念的一些況，卻也不刁鉆，只是一些很平常的家常話。問的工作，父母如何，最近在做什麼事。

偶爾謝如鶴的二舅也會說幾句。

謝如鶴全程保持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話題突然扯到謝如鶴的母親季湘寧上。

“你還在十延鎮的時候，應該見過阿鶴的媽媽吧？”季興懷喝了口茶，說起這話的時候，整個人瞬間蒼老了不，“我記得你和阿鶴以前的關系很好。”

書念嗯了聲：“見過，阿姨人很好。”

“最近也聽了消息，謝冀那小子去世了。”季興懷的眉間多了幾怒火，“要不是他！我兒怎麼會……”

二舅拿起茶壺，給季興懷添了點茶水，提醒道：“爸，別說這個了。”

書念不知道該說什麼，往看了謝如鶴的方向一眼。

他低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意識到在書念面前說這些不好，季興懷平復了緒，嘆息了聲：“姑娘，還是多虧了你，才能抓到那個畜生。”

謝如鶴終于開了口，皺著眉喊：“外公。”

“你讓我把話說完。”季興懷說，“姑娘，之前我這外孫一直生我氣，因為我沒把你的事告訴他。當時是怕刺激到他，后來時間久了，也就說不出口了。”

書念早就知道這個事了，搖了搖頭：“沒關系的。”

“這個事，確實是我做的不對。”季興懷牽住書念的手，輕輕拍著的手背，“是我人老，考慮的事太多了。”

“……”

“是我管太多了。”季興懷蒼老的眼發紅，“總是做一些不對的事。當時如果不是我百般攔著阿寧，導致跑到了那個小地方去……”

聽到這話，謝如鶴的二舅別開了頭，心明顯也變差了。

“在我面前，我還能看著點，幫著點，也不會讓過那樣。”季興懷說，“那也肯定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外公。”謝如鶴突然說，“不是你的錯。”

“……”

“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所有人都是有錯的。我媽從來沒有怪過你，只覺得自責，那麼多年一直沒回去見過你。也只會后悔，當初沒有聽你的話。”

“……”

“過得最難熬的時候，第一的念頭就是回去找你。也時常會跟我提，要不要讓你來接我走，帶我去過更好的生活。”

“你是的依靠。會永遠激你，尊重你，和你。”

“這是曾經跟我說過的話。”

在季家吃完晚飯。

之后，兩人又陪著季興懷聊了會兒天。謝如鶴不再生季興懷的氣，對他的態度也變回了從前那樣。臨近八點的時候，兩人離開了季家。

書念的肚子還有點撐。

謝如鶴怕會暈車，干脆把車子停在這，打算寫先走一段路，再攔車回家。他的心不算差，似乎也沒到季興懷那些話的影響。

書念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你現在還會想起你爸爸嗎？”

“很了。”謝如鶴漫不經心道，“我爺爺那邊也沒再過來了。”

“噢。”

“我爸其實以前不是那樣的。”謝如鶴回憶了下，“但我也想不起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了，只能想到他爛醉如泥的樣子。”

一個人的一生，總有幾個不可能原諒的人。

想起來的時候，恨意依然在，卻也不想讓自己的力再浪費在他的上。

書念小聲幫謝如鶴說著話：“反正就是不好。”

謝如鶴笑了聲，又道：“但現在，我會經常想起我媽。”

“嗯？”書念眨了眨眼，突然說，“我們明天去看你媽媽吧。”

“好。”

“……”

“那后天呢？”

“后天……”書念說，“去看我爸爸？”

“好。”

謝如鶴又問：“大后天呢。”

書念疑道：“大后天？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嗯。”謝如鶴一字一頓道，“民政局。”

“……”

“……”

他們走在亮的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匯，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掌心握，距離近得讓他人再無法撼一分。

良久后，書念開了口。

“好呀。”

隔年開春。

自從去年夏天那條微博之后，再度變僵尸號的阿鶴微博，在新專輯發布之后，終于又發了一條微博——

阿鶴：敗給你。@書念

這張專輯是時隔三年以來，一直匿幕后，專心創作的阿鶴，再度發布的一張完完全全屬于他自己的專輯。

從作曲，編曲，填詞，演唱，到錄音，混音和后期制作，全部都是他一個人包辦。是期待已久的，屬于阿鶴的專輯。

他的聲音和幾年前沒有多大的變化。

給的覺，卻變得溫潤和明亮也不。

專輯名稱：《敗給喜歡》。

是一張從專輯名，到單曲名，再到每一句歌詞，每一個曲調，都在向某個人傾訴意的專輯。將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說給聽。

從最初的喜歡，到永恒的。

全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

他在年時，曾喜歡上一個孩。

那個孩，子耿直，不懂什麼人世故，總會因為一些話而得罪人。心善，看不得別人做壞事。是在那段暗晦的日子里，唯一一個進他的世界里的人。

他是那麼地喜歡。

到后來，他們分開了。

謝如鶴以為自己這樣的喜歡，只能埋藏在心里一輩子。他曾想過，往后的日子，他雖然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但說不定可以讓時間沖淡了這樣的。

可卻出于意料的有了重逢的一刻。

是那麼多年之后的重逢。

直到重新見到的那一刻，謝如鶴才恍然。

過了那麼多年，他遇見了那麼多形形的人，再沒能遇到過比更好的人。

年時的喜歡，熾熱濃郁，一旦燃燒起來，就永遠無法熄滅。

本以為這輩子會孑然一，孤獨地度過余生，不進別人的生活，也不會讓任何人踏他的世界半步。

可最終。

卻是敗給了喜歡。

敗給了你。

去年年底，書念為最近大火的一個游戲角配了音，也漸漸開始小有名氣。

謝如鶴發了那條微博過后兩天，為了游戲的宣傳，書念到隔壁城市的育館，參加了一場配音演員的現場秀。

參與的人全是那個游戲角的配音演員。

謝如鶴陪著一起去，坐在了前排的VIP席位。

書念沒試過在這麼多人的目下配音，張地手心冒汗，后來漸漸進了狀態，也就順利地完了這場現場秀。

下臺之后，有的拿著紙筆跑到的面前。

是兩個小姑娘。

其中一個的雙眼冒著明亮的，興地說著：“神神！給我簽個名兒好嗎！我超級喜歡你的！”

書念抿著笑：“好呀。”

簽完名，把本子遞給們兩個之后。另一個生在跟告別之前，突然冒出了句：“你好厲害呀，我以后也要為像你這樣的人。”

聽到這話，書念的表愣住。

心里有一些不知名的緒在發酵，然后上升，幾乎要溢出來。

過去的，自卑敏到自我厭棄，就連出門面對其他人眼的勇氣都沒有，覺得“死”就是解，是重新開始的唯一選擇。

可如今，卻也有人在說。

——想為這樣的人。

書念忽地抬起了眼，朝謝如鶴的方向看去。

他還呆在原來的地方，卻已經站了起來，目放在他的上，氣質和斂。在的眼里，卻是一道無法忽視的。

下一秒。

書念突然朝他的方向奔跑，用力地撲進他的懷里。

因為這沖撞力，謝如鶴下意識后退了兩步，而后回抱住。

他們在抱著各自生命里的太。

“當你深陷谷底，被帶著刺的藤蔓糾纏，用盡全力吶喊卻無人拯救。周圍荊棘叢生，你掙不開，逃離不掉，在絕中度過漫長歲月。”

“偶爾抬頭，看到的世界盡是黑暗時，你有沒有曾想過——”

“有一天，你也能重見天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