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一回事， 親眼見到， 卻是另外一回事。

原來他真的病得這樣厲害， 張蔓只覺得心里像是被人用鈍鈍的刀子來回割開，那種心痛的覺鋪天蓋地而來，讓毫無反抗。

在無止盡的孤獨之中， 除了母親林茴，他竟然還妄想出了另外的朋友。

這樣的生活， 在不知道的時候， 他過了那麼多年。

很快， 年回來了，他看起來心很好， 似乎是和剛剛的“友人”探討出了很重要的問題。

張蔓努力平復好心，站起來，出一個有些僵的微笑。

好在年沒有注意到。

“張蔓，你怎麼來了？你今天不是有彩排嗎？”

聽到他的問話， 這才意識到，或許他從六號到現在，一直在進行剛剛的“探討”，所以連時間都模糊了。

難怪會看上去那樣疲憊。

深吸了一口氣， 努力平復自己的心， 語氣有些嗔怒：“哼，什麼彩排啊， 你沒看出來嗎，我都表演完了。”

年神微詫， 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

他握了握手心，低下頭，聲音有點低：“……我和Nick說了太久，忘記時間了，還以為今天是六號。”

他的聲音里，明顯帶了一些愧疚和自責。

張蔓裝作有些生氣的樣子，轉過不理他，心里卻還是地想著剛剛的事。

年低著頭走過來，俯下和平視，輕聲問道：“你……演出還順利嗎？”

“順不順利你也沒看到。”

年看著冷淡的模樣，心里涌起一陣強烈的懊惱，他輕輕握了握拳。

早知道就不要約Nick在六號見面了，竟然談了這麼久，久到錯過了的演出。

明明說好了要去，卻失約了，讓等不到人找到了家里。

一定對自己很失吧？那麼往后，是不是不會想再來找他呢？

年低下頭，看向眼前的。

今天的樣子，是心打扮過的，迸發出驚人的麗。

高高挽起的長發襯著的脖子愈發修長優，黑勾著暗紋的高開叉連很顯材，讓看起來比往日了好幾歲。

——他腦海里那些貧瘠的理公式，完全沒辦法闡述的。

這一瞬間，李惟甚至覺得好像有兩顆被加速的高能粒子在他心里轟然對撞。

心的某個角落，產生了不可逆的質變。

心跳開始不控制，思維也是。

他不由自主地想著，今天在臺上的樣子，一定發著，比現在還要。

年的目下移，注意力被手上捧著的花束所吸引。

的皮白得幾乎明，雪烏發，純白的百合花束襯得整個人竟然有些圣潔，像是一個不屬于人間的天使。

有一種完全不悉的緒始于心臟，隨著的流蔓延到全，好像是不小心吃到了一瓣沒的橘子。

——他該死地錯過了的，但其他人沒有。肯定有許多人被驚艷，比如這束花的主人。

這些陌生的緒支配了他的言語，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這花……是觀眾送的嗎？……是男生嗎？”

張蔓心還沉浸在剛剛的場景中，隨意應了一聲：“嗯。”

年得到答案，站在那好半天沒說話，無比異樣的緒比剛剛更甚，席卷全，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去理。

房間里忽然安靜，張蔓這才回過神來。

看著他的表，以為他是在愧疚失約了，于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惟，我沒生氣，我跟你開玩笑呢。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口氣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年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沖個澡換服。”

——

兩人順著李惟家門口那條路，走去了海邊。

他家臨著的這片海朝西，這會兒還能看到日落。層層疊疊的紅霞遍布海平線與天空的界，一片片海鷗停在岸邊，有人走過又驚嚇得飛起，在天空中不斷盤旋。

傍晚正是最適合散步的時候。不毒，氣溫不冷，海邊的空氣帶著一咸腥味。

兩人并排走在細的沙灘上，著溫的晚風。

由于心里都各自有心事，所以一直安安靜靜地走著，沒有說話。

張蔓在努力回想剛剛李惟發病的所有細節，想著等會兒回家了一定要記下來，以后可以拿去咨詢醫生。

而李惟，則在思考那束花。

是誰送的呢？是認識的人嗎？收下了花，又代表了什麼呢……

他想了一會兒，沒能得到答案，心底囂的求知讓他特別想問個清楚，但又開不了口。

平常無比擅長思考、察力敏銳的天才年，在此刻犯了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小小一束花產生了這麼大的興趣，竟然超過了剛剛沒想通的那個理問題。

為什麼呢。

然而這個問題，對于向他這樣近乎于自閉長大的人來說，幾乎是無解的。

最后還是張蔓出聲打破了沉默：“李惟，咱們去那邊吧，我給你唱歌好不好，就唱今天我表演的那首歌。”

這首歌就是為他唱的，他怎麼可以缺席呢。

年點頭，眼里帶著難得的期待與溫。

兩人在金黃的沙灘上坐下，溫的聲音慢慢響起，沒有吉他的伴奏，但有傍晚的海風和輕的聲。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your way. So I’ll go， but I know I‘ll think of you every step of the way……”

就這樣坐在他邊，唱著想要唱給他聽的歌，張蔓覺得心里無比的輕松。剛剛經歷過的一切，那讓不由自主戰栗的場景，此刻都被心底的溫平。

沒事啊，他生病的樣子也看過了，一點都不嚇人，只是有些心疼。心疼他沒人照顧的這麼多年，心疼他敏偏激的子，心疼他心里為自己構建的一個小小世界。

一個有朋友，有家人，有人著他的世界。

和他有關的一切，都能拉扯著的心臟，不論是喜悅還是悲傷。張蔓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已經無藥可救地上了他的全部。

“……I will always love you。”

我會一直你。

一曲終了，看著邊靜靜聆聽的年，沒有說話。

年也看著，輕輕鼓起了掌，對說：“張蔓，你閉上眼。”

張蔓有點不解，但還是聽話地閉上雙眼。

視覺的短暫喪失，讓的聽覺異常敏銳。聽到年似乎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回來，之后邊就傳來了一陣”沙沙”的聲音。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他才讓睜開眼。

張蔓睜眼的那一剎那，看到了眼前的地面，捂著低聲驚呼。

原本空空的海灘上，現在開出了一朵朵“玫瑰”，被夕的余暉染上溫的暖紅，而年就站在那一片層層疊疊的花海之中，手里握著一短短的樹枝。

他抬起頭看，雙眼微彎：“喜歡嗎？張蔓，送給你，你唱得真好聽。”

他在沙灘上給畫了一片玫瑰，態度虔誠地像是在寫他最熱的理公式。

海水退，輕輕拍打著海岸，海風輕聲呼嘯，飛鳥盤旋著鳴。

雜無章的背景音里，張蔓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狂的心跳，濃烈的讓此刻難以掩飾，看著眼前的年，近乎貪婪地盯著他的雙眼。

大腦反應過來之前，緒早已支配了答案。

“嗯，我很喜歡。”

我很喜歡你。

——

兩人坐著看夕，海平面那頭，一紅的暖邊界模糊，像是有人把在周圍用水彩做了暈染，整片天都帶著那種暖洋洋的調。

張蔓著這種靜謐氣氛，突然到肩頭一重。

轉過頭，原來是年靠著的肩膀，睡著了。

整整兩天沒合眼，他一定是累了吧。

他睡得很沉，明明是這麼不舒服的姿勢也完全沒有妨礙到他有節奏的呼吸聲。

他原本就靠的近，現在更是整個人都倚在上，的頭發扎得脖子有點。他剛剛沐浴過，上還帶著些許沐浴的清香，不是那種濃烈的香味，而是很干凈的味道，讓覺得很舒適。

張蔓想了想怎麼來形容那種舒適的覺，就像是曬過的被子。

等他睡得更一些，就輕輕地抬起他的腦袋，人往后坐一點，讓他躺在的上。

年睡夢中似乎也有意識地尋找更舒適的姿勢，略微了，變仰面躺在上。他閉著眼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乖，不像平時那樣總有一郁的生人勿近的氣質，反而變得很平和。

這時候太已經完全落下了，海邊的溫度開始下降，張蔓從背包里拿出上午在休息室里用的毯子，夠大，夠裹上兩個人。

屬于夜的黑暗降臨的時候，陪在他邊，看著天邊開始爬上一顆兩顆星星。

的心里很安寧，很多時候人真的不貪心，不需要多麼轟轟烈烈的或者跌宕起伏的人生。想要的，就是安穩，希這個年此生都能如此刻，沒有憂慮，沒有痛苦。

就是想要把他一點點從絕路里拽回來，陪著他看夜空里除了黑暗之外的亮眼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