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 你看, 海岸邊放煙花了, 好。”
夜幕之下,無聲暗涌的海邊,半山腰的豪華別墅區, 一條鋪滿皚皚白雪的岔路口,拉著年的袖, 仰頭看他。
巨大的煙花在他們的后, 絢麗而奔放。第一朵煙花似乎按下了某個開關, 逐漸得,不僅僅是一朵, 幾多甚至幾十朵煙花同時綻放,照亮了N城的半邊天。
人們紛紛從家里出來,站在外面看煙花。
這里是N城地勢最高的位置,又靠近海邊, 視野開闊,或許是看煙花最好的地點。
年垂眸看著他眼前的姑娘。
很久不見,似乎,瘦了一些。
白的臉頰此刻泛著紅, 脖頸上出了細的汗, 和他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力的輕。
的帆布鞋上, 沾了很多塵土,或許是為了方便走路, 挽起了腳,在這樣刺骨的冬天里,出一截纖細的腳踝。
抬著頭,縱橫錯的淚痕讓整張小臉看起來臟臟的,但現在看著他的眼里,卻充滿了亮。
年艱難地,握手里拎著的袋子,無邊緒在心翻涌。
原本他還以為,是他實在熬不住,幻想出來一個。所以剛剛,他站在的后,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很久。
其實這麼多天下來,他已經有一些分辨的能力了,眼前這個富的,充滿細節的,長發飄揚的姑娘,是他的蔓蔓,不是假的。
心堅冰,忽然碎裂。
所以說,人類都是貪婪的啊,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狂喜。
他的蔓蔓啊,來找他了。竟然一個人,找到了這里,找到了他蜷著躲藏起來的殘破軀殼。
沒有責怪他,沒有咒罵他,說,讓他看煙花。
不像是焦慮地尋找了多日,終于重逢的緒決堤,平靜的,仿佛是昨天約好的約會。
沉寂麻木了那麼多天的心臟,忽然開始狂烈跳,結上下滾,他甚至嘗到間干裂、腥的滋味。
所有的緒,似乎隨著漫天煙火轟然炸裂,他在這一刻,突然就不想偽裝了。
其他的,等看完這一場煙火,再說吧。
他這些天,其實,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好,蔓蔓,我們看煙火。”
……
一場盛大煙火,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各種各樣的花和,甚至還有像是整片流星雨一樣的金火花。
從半山腰上看下去,可以約約地看到海邊聚集了很多人,人們對著煙花進行年末的狂歡和聚會。
這樣夢幻又華麗的場景,在十多年后,各個城市開始止煙花竹后,就再難見到了。
張蔓地拽著年的袖,靠在他家院子里的秋千架上,聽著耳邊煙花炸裂的巨大聲響,張著,無聲地笑了。
還是被找到了吧,就知道,一定能找到他。
……
煙火結束后,張蔓跟著他往他家門口走。
本想去牽他的手,卻被他巧妙避開——他把手里拎著的東西換了邊,讓靠近的那只手不落空。
張蔓咬著牙,站在門口,等他拿鑰匙開門。
從玄關進門后就是巨大而敞亮的客廳,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在按下開關的時候,“啪”得一聲亮起。明亮燈從高打下,一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
和外頭的豪華致不同,別墅里頭非常空,比之前他那個公寓還要更空。剛進門的客廳里,除了一個單人沙發外,其他的家都罩著白的尼龍布——大概有十年,沒有人用過。
別墅的吊頂很高,更顯得整個空間又空又大。
年了鞋站在雪白瓷磚上,把唯一一雙干凈的能穿的拖鞋遞給。
他從最開始那句話之后,到現在,再沒和說話,一直垂著眸也不看。
不拒絕,也不接。
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張蔓換上鞋子,跟他往里走。
他或許,還是沒想明白。
得給他時間。
但張蔓心里知道,很多事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給他徹底的自由,由著他的子來。這一次,不管他想不想得明白,都不會再離開他半步。
“蔓蔓,了嗎?我去煮面。”
年從手里一直拎著的袋子里拿出一大袋泡面,撕開包裝袋,取出兩小包,看著。
語氣不怎麼熱絡,倒也不算疏遠。
像是招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張蔓聽著他的語氣,心里忽然就來了氣。
剛剛重逢時的靜謐氣氛,似乎隨著煙火的結束,被呼嘯著的海風給帶走了。
找了他那麼多天,就算知道他生著病,就算知道他有可原,就算知道從他的角度來想,這一切或許都是為了好。
但,怎麼可能不怨。
邦邦地回答:“嗯,找人找了十幾天,今天走了兩個小時,還爬了山。我很,有蛋和火嗎?我要加蛋和火。”
聽說完,他一僵。
空氣沉靜了很久。
“沒有,我現在去買……”
他說著,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餐廳的桌面上,想往玄關走。
還真打算出門。
張蔓一把拉住他的袖,聲音里帶著嘲諷:“所以,你原本就打算吃一包泡面過年?”
說完,年明顯愣了一下。
張蔓心底氣憤又酸,他就沒意識到今天是過年。
他連過年都不知道。
還有家里,都住了十幾天了,除了一個單人沙發,其他家上的白布還沒有扯下來。水晶燈上的灰塵也沒去,看樣子,也就是剛住進來那天簡單地打掃了一下,以滿足最低生活的需求。
他離開這麼多天,過得也不好。
找到人之后,心里的擔憂和絕,放下了大半,反倒是苦苦抑的怒氣和怨懟,不斷上升。
怨他離開,更怨他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張蔓松開他的袖子,抱著胳膊站在他前,下心腸,裝作同樣滿不在乎地看著他:“李惟,你想一個人過年,還是我陪你過年?你要是想讓我走,我現在就回去。我媽和徐叔叔就在家里等我,他們可不會給我吃泡面。”
“我……”
年聽這麼問,眼神明顯暗了下來,卻又答不出口。
看吧,你本就不想讓我走,何必呢,裝得滿不在乎的樣子。
張蔓的心臟像是泡在一盆檸檬水里,酸又無力。
一些無奈的緒開始作祟。
“校文藝部今天晚上也有年活,好像是去唱歌。前幾天秦帥學長還給我發短信,問我去不去。聽很多同學說,學長不僅彈鋼琴好聽,唱歌更是好聽,我倒是也想去聽一聽。”
“你說呢?你說我要去嗎?”
“蔓蔓……”
年總算繃不住了,無力地回頭看,漆黑眼眸里,掙扎又痛苦的神一覽無余。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攀上了的袖。
裝不下去了吧,不是很平靜很涼薄很無所謂麼。
張蔓閉了閉眼,笑著再加一把火。
“李惟,我們分手了對吧,你上次那封郵件里還說,覺得我以后會遇上更好的人。是啊,世界這麼大,我是應該多嘗試嘗試。我如果去和學長約會,你是不是也覺得不錯?他人不錯的,家教好,績好,長得帥,又,還不會……”
說著,輕輕笑了一聲。
“不會像某些人一樣,不就消失。”
年聽完的話,整個人的狠狠一。
他抓著袖的手,往上握住了的肩頭,急切地就想把往自己懷里帶。
去他的為好,去他的不傷害。
什麼更好的人,是他的啊,只能是他的。
劇烈的酸和疼痛讓他的眼底攀上可怕的紅,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占了下風。
張蔓見他這樣,心里痛得不行。
明明就那麼喜歡,那麼舍不得,何必這麼折磨自己,也折磨呢?
用了巧勁,輕輕推開他,繼續再添一把柴火。
“李惟,你別我,咱們都沒有關系了,我為什麼要讓你抱我。”
要讓他親口承認,他們還有關系。
年的子一僵,雙手還停在的肩頭,倔強地沒拿開。
卻還是沒說話。
張蔓垂下眼眸,嘆了口氣。
“你去煮面吧,我真的了。”
年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點點頭,往廚房走。
看著他走進廚房,張蔓這才無力地靠在門邊。
心里的恐慌和無措,似乎只有堵住這扇大門,不讓他從眼皮子底下跑掉,才能得到緩解。
張蔓拿出手機,給張慧芳發了消息,告訴找到了李惟,今天不回去過年了。
好在張慧芳現在有了徐叔叔,倒是也不用太擔心。
幾分鐘后,年端著兩碗面從廚房走出來,放在餐桌上。
“蔓蔓,過來吃面。”
張蔓沒應他,自顧自走到客廳,想搬一座大沙發,把門口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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