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大酒店, 凌晨四點。
張蔓聊著從前的事, 越說越興, 后來徹底睡不著了。
反正頒獎典禮結束了,明天可以睡個懶覺。
“老公,正好這次我請了一個月的假期, 你學校里也暫時沒工作,我們明天在酒店住一天, 后天去意大利玩好不好?可以沿著地中海附近繞一圈, 西班牙、法國、克羅地亞……”
一邊說, 一邊輕輕晃著男人的胳膊,湊到他面前, 眼睛亮亮的:“好不好嘛?晨晨出生之后,我們都很有兩人世界了。”
他平時工作不算清閑,也是,在普林斯頓地區開了家神科診所, 平時兩人下了班還得陪晨晨。
仔細想想,上一次兩個人一起出去旅游,也是三年前了,在古。
“嗯, 你想去哪兒, 我都陪你去。”
男人的音比起讀書那會兒更低沉了些,有種歲月沉淀的魅力, 唯一沒變的,是他話語間出的溫。
他說著, 打開床頭燈,轉過來看。
看一眼,忽然愣神了好久。
張蔓被他看得心慌,直遮著臉:“你干嘛,什麼眼神……是不是看到我的魚尾紋了?我今年都三十五了,就只有一條,就一條!還是上半年剛長的……算保養得很好了!你不許看,哼,大半夜的,我都沒化妝。”
說著,氣呼呼地轉過去:“是啊,你在你們學校人氣這麼高,好多年輕貌、二十來歲的學生們走在路上看到你都不你教授,你男神,你是不是現在看不上我了?”
話是這麼說,但角卻微微翹起。
心里當然有答案了,只不過就想聽他一遍又一遍說。
“蔓蔓……”,男人傾過來,捧著的臉,親了一口,“以后你還會有第二、第三魚尾紋,我也會長老年斑……我們都會老的,謝謝你能和我一起變老。”
他了眼角那條魚尾紋,眸漸深。
——我年輕的時候曾以為,那時候我你,已經到了的極致。但現在我才知道,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你一些。
張蔓聽他這話,一開始是有點生氣的,什麼還會有第二、第三魚尾紋?
但聽著聽著,不知道怎麼的,鼻頭突然發酸。
是啊,以后他們都會老,頭發會變白,皺紋會變多,皮也會松弛,還會長好多好多老年斑。
但是,和他一起變老,是這麼多年啊,這麼多年努力著的唯一夙愿。
完,還是沒忘記剛剛他的愣神:“那你剛剛干嘛那樣看著我?”
李惟把人摟過來,難得笑意溫:“我是看你眼睛亮亮的看著我,忽然就想到了那年我們結婚的時候。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給你戴上戒指,你站在酒店臺上,那麼多親戚朋友在,你就那麼傻乎乎、亮晶晶地看著我,看了半天突然就哭了,都忘了給我戴上戒指。”
那個場景,一輩子也忘不了。
張蔓推了推他:“哼,你才不懂呢。”
在他的意識里,兩人是從高一開始就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但活了兩世。
只有知道,這一切是多麼的不容易。
不過,記得,可不僅僅是在婚禮上哭了呢,婚禮之前在北京的那天,在客廳里,好像哭得更厲害些。
……
那年,李惟回國見到程子默的那天夜里,是他們的第一次。
那天在床上,張蔓明明聽到他跟求婚的,但之后的半個月,他卻一直都沒提這件事。
明里暗里試探了好幾次,他都避而不談,這讓非常沮喪,但實驗和論文又得做收尾工作,每天忙得不可開,也沒心思追究到底。
這天晚上八點多,張蔓總算在實驗室里改完論文的最終版本發給老板。
在桌上趴了一會兒,緒有點低落,最終還是抱著一堆東西回了宿舍。
宿舍里,劉穆沐破天荒沒在打游戲,而是在寫一門課的報告,看到回來,有點吃驚。
“蔓蔓,你今天怎麼回來了?你不是最近都回你們倆的‘巢’嘛?”
張蔓把那堆參考教材、實驗手冊還有厚厚的參考論文扔在桌子上,疲憊地了眉心,癱坐在椅子上。
“現在先別跟我提他……”
總算是徹底忙完了,自然就想起了之前的留問題。
他……果然是在國待了一年之后學壞了吧。
哪有這樣的,那次在床上明明說得好好的,怎麼之后就再也不提了?不會就是為了跟上床才說的吧?
其實打心底當然是相信他的,想著他或許就是忘了,但多多有點不舒服。
求婚這種事,難道不是一件大事嗎?怎麼能說完就忘呢?
真是的,怎麼別的他就沒忘呢?自從那次他們第一次之后,他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跟那啥……一次比一次生猛。
劉穆沐聽這麼說,八卦地湊過來:“怎麼,吵架了?”
張蔓實在是心里沒底,也就了一點:“你說……如果男生突然求婚了,但是之后他又沒再提,是什麼況?”
這種事,真的兩輩子都沒經驗,當時徐叔叔和張慧芳求婚的時候,不是很干脆的嗎?哪有提了又忘了的……
然而劉穆沐的關注點完全不是這個:“臥槽,不是吧?大佬跟你求婚了?你們才這麼年輕欸,哇……怎麼求的?”
張蔓被火熱的目看得有點臉紅:“也沒怎麼求婚,他就是突然說他年齡滿22周歲了,問我要不要跟他結婚……”
劉穆沐繼續星星眼:“在哪兒?高級飯店?燭晚餐?有沒有鮮花和戒指?我的天,大佬這麼有錢,是不是給你買了超大顆的鉆戒啊?”
張蔓張了張,噎了半天才出聲:“沒……就是在家里說的。”
“在家里?什麼時候說的啊?”
“就……就是在……”,張蔓臉皮這麼薄,怎麼可能說是在床上的,“嗯,就吃飯的時候說的。”
“呃,這樣的嘛,那他會不會就是隨口一提啊,甜言語嘛,男人不是都很會的嗎?就說嘛,你倆本來就比正常學早一年,現在才這個年紀,怎麼可能這麼早結婚?”
說完,又安了張蔓一句:“蔓蔓,你也別著急,他這麼說了,就表明他有這個想結婚的好愿嘛,好的。”
張蔓嘆了口氣。
也是,或許是自己太當回事了。
這時,另一個室友柴宵晨回來了:“張蔓,你們家那位在樓下等你呢,你沒接到他電話嗎?”
張蔓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剛剛在實驗室調了靜音,沒注意。
雖然心里還有點氣,手上還是飛快地收拾了東西,奔下樓。
沉沉夜里,年頭戴一頂棒球帽,穿著一黑站在樓下,安安靜靜地等。
看到的那一瞬間,他眼里亮起的比后的路燈還要燦爛。
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還有一些穿著白大褂、剛剛做完實驗的研究生們,他明明穿著和黑夜一樣的黑服,卻那麼顯眼。
張蔓的角緩緩勾起。
算了,就當那天只是甜言語吧,不跟他計較。
結婚這件事,來日方長。
走過去,挽住年胳膊:“男朋友,我總算忙完啦,之后可以休息好久好久!”
年了腦袋:“嗯,我也忙完了。”
張蔓聞言撅了撅角,他每天都在家里,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忙得連說過的話都忘記了。
年這時低下頭,想親親,奈何戴著鴨舌帽,帽檐一下磕到額頭。
兩人都是一愣,然后都笑了。
到家后,張蔓累得癱倒在沙發上,開始和年喋喋不休地述說最近論文收尾那堆破事兒。
“……實驗室的暖氣壞了,我都是拿著熱水袋在堅持工作,手都快長凍瘡了。還有,你知道嗎?我們老板讓我改了整整五版,天吶,他是不是人啊……之前有一小部分實驗結果還出了問題,差點就弄不完了。還好還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他熱了杯溫牛端過來,本不用用手,小心地喂喝水,喂完還心地拿紙巾給。
“辛苦了,蔓蔓。”
張蔓坐起來,借此向他索要了一個吻,眼角余突然撇到茶幾上厚厚的一疊東西。
“這是什麼?”
順手拿了一張,暗紅的,材制的,像是一張對折的卡紙,但四邊角又包了細膩的綢緞,非常致。
剛剛進門的時候沒開客廳里的燈,借著玄關的燈,瞇著眼辨認了一會兒,才看到那卡紙外面的字。
暗紅典雅的鏤空雕花封面上,寫著他們倆人的名字,排在一起,有種端莊肅穆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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