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商彥還是想到了最開始去到三中里時，那個沉默寡言、安靜得近乎怪胎一樣的小姑娘。

他心口輕了下。

從昨晚開始，這疼已經讓他有些麻木、而只能憑靠些不著調的問題來轉移注意力了。

商彥心底無聲地嘆。

他上前一步，走到孩兒邊，再自然不過地勾住了的手，牽起來。

蘇邈邈一怔，側過臉仰起頭來看他：“？”

“牽著吧。”商彥氣定神閑，“我怕迷路。”

蘇邈邈：“……”

兩人最終進到一棟深灰的矮樓里。

蘇邈邈門路地上了三樓，然后停在了樓梯邊最近的一間辦公室前。

頓了頓，輕吸一口氣。

剛準備抬手敲門，似乎突然發現自己的左手還被某個“怕迷路”的人勾著。

蘇邈邈臉一紅，連忙掙開了。

有點逃跑的架勢，孩兒敲門走了進去。

突然被“甩”的商彥：“……”

他垂下眼，面無表地盯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幾秒后，男生輕瞇起眼。

帶著十分微妙的心，以及十分不善的眼神和緒，商彥跟著走進面前這間辦公室里。

他目一抬，自捕捉到房間里原本唯一的人。

滯住。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頭發花白，在溫暖的室穿著紅的針織衫，口還別著一枚針，臉上也架著一副帶兩條細細鏈子的眼鏡。

老太太原本似乎在看手里的資料，此時聽見靜，慢慢抬眼，同時摘了面上的老花鏡，定睛往他們上來。

甫一瞧見最前面的蘇邈邈，那老太太面上頓時出了笑。

“邈邈。”

“……”

孩兒似乎是哽了下，在原地呆了兩秒才回過神，聲音帶著點哭腔地跑上前，正抱住了起迎的老太太。

“院長嬤嬤……”

看著面前這位“敵”，商彥的心十分復雜。

料及這個場合不是自己該打擾的，商彥將進門前那點緒神態收斂得滴水不。

在老太太的目落過來時，他微微躬。

“您好，我是陪邈邈過來的。”

院長似乎有些意外，定睛仔細地看著商彥，沒有急著開口。

商彥的目則落向有些不好意思的孩兒。

“我在門外等你，需要的時候喊我進來。”

“……嗯。”

孩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商彥又沖老太太做微躬禮，這才反退了出去。

等房門合上，老太太拉著孩兒的手，把人帶到旁邊的沙發上。

“來，邈邈，跟嬤嬤說說，你這段時間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敘舊是個瑣碎而悠長的事。

但有時候也是一種。

聽孩兒眉眼微彎地將學校里那些事一一道來時，老太太著的目也愈發地憐惜。

越聽到后面，院長嬤嬤的臉上越出欣的笑意。

等蘇邈邈停下時，不經意對上院長著的慈和眼神，臉頰都莫名地燙起來了。

“院長嬤嬤……您這樣看我做什麼？”

“嬤嬤只是高興。”老太太輕輕地拍了拍孩兒的手，低下頭，似笑似嘆，“嬤嬤高興啊，我的小邈邈終于也開朗起來了。嬤嬤當初同意他們接你上學的決定不是錯的。看你現在笑得這麼開心，嬤嬤太高興了。”

“院長嬤嬤……”

孩兒的眼圈都微微紅了。

“今天是高興的時候，可不能掉眼淚。”老太太和善地笑，“讓嬤嬤猜一猜，之前被我們小邈邈一直來來回回提起的商彥，是不是就是門外站著的那個送你來的男生啊？”

蘇邈邈沒來由地有些不好意思，只輕輕地點了下頭。

院長笑了。

“他對我們邈邈很好，對不對？”

蘇邈邈不想院長為自己擔心，也因為商彥的緣故，沒有提LanF大賽的事。

此時聽院長這樣問了，用力地點頭。

“院長嬤嬤，”孩兒的目認真，“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他對我這樣好了。”

院長微微搖頭，“我們邈邈是漂亮又可的孩兒，為什麼不會？”

蘇邈邈悶了聲。

過幾秒，也輕搖頭。

“就算有……也不一樣。”

“……”

院長著孩兒，沉默幾秒，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邈邈這次是因為他才來找嬤嬤的，對嗎？”

蘇邈邈一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嬤嬤記得你說過，不想接手。現在……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

孩兒低下頭去。

院長也沒有說話。

上午的房間安靜著，窗外冬日的進來，靜謐而溫暖。

孩兒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來。

帶著一點。

“這個病，從最開始就陪著我，我以為我已經不害怕了。”

“可是嬤嬤，我好像錯了……”

“如果一開始我就什麼都沒有得到過，那我不會怕的……可是他給我了，他教會了我很多很多緒，我開始變得越來越貪……能到的溫度我不想它變涼了，能抱住的人我也不想放開了，我想和他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孩兒重復了許多遍，大顆的眼淚終于從眼眶里跌出來，落到地上，碎幾瓣。

院長的眼眶也紅起來，拿過桌上的紙巾遞給孩兒，心疼地安著：“邈邈乖，不要哭，為了自己的病也不要……記得嬤嬤怎麼跟你說的嗎，要控制緒，好不好？”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

孩兒哽咽著搖頭。

“我知道我應該離他遠一點……他那麼優秀、那麼完，如果沒有我的話，他可以活得比現在更恣意、更漂亮出彩……可是我做不到，嬤嬤，認識他以前我不知道自己這麼自私…………我不想死，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想要他一個人——別的什麼、什麼我都不要了……”

蘇邈邈哭得聲音已經啞了，到后面更像是想跟命運什麼的作換。

——

把自己擁有的一切、曾經奢求的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押上去。

現在什麼都不要了。

只要那一個人、只求那一個人就夠了。

……

院長送蘇邈邈出來辦公室時，商彥正靠在走廊的墻上闔眼休息。

他最近幾天實在是太累了，訴訟判決的事折騰得他幾天沒怎麼休息好，昨晚江如詩那通電話，更是讓他失眠了大半夜。

此時困累到極致，眼下給他一面墻，還有半墻，他能睡得比誰都沉。

院長和蘇邈邈出來時，看見的便是男生倚在墻角困睡，門邊幾個孩子湊在一起，興地低聲說著什麼的模樣。

“院長嬤嬤。”

幾個孩子見到院長出來，開心又小心地跑上來——

“那個哥哥是什麼人啊？他長得好帥！”

院長應付完幾個小孩兒，笑著對蘇邈邈說：“聽到了？我們邈邈要趕好起來，才能應付得了這麼多想跟你搶師父的孩子呢。”

“嗯。”

蘇邈邈此時緒已經平復，聞言笑起來，低應了聲。

院長：“不過，這站著都能睡著了，得是困什麼樣了？他對你好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啊，邈邈。”

“不是我要他來，是他自己一定要來的……”

蘇邈邈小聲說。

倚在墻角的人耳朵了。

似乎是聽到讓他悉的聲音了，那薄薄的眼皮一掀，還有點散焦的眸子很快便定到了孩兒上。

他意識不清，只是本能地皺了眉。

“……你是不是哭過？”

“……”

蘇邈邈一呆。

明明出來前還特意照過鏡子，確定看不出來才往外走的。

蘇邈邈不確定地看向旁邊的院長。

院長嬤嬤正笑著，著面前兩個年輕孩子，眼睛都彎了月牙。

低聲對孩兒說：“要習慣呀，有些人太關心你，上就會像裝了雷達一樣，你一點緒變化都逃不過他眼睛的。”

“……”

蘇邈邈臉頰微微紅起來。

而商彥此時已經理智清明，終于想起旁邊這位看起來boss級別人的院長嬤嬤，那點因為他家小孩兒哭過而翻騰起來的乖戾緒，很快便被強下去了。

“走吧，我送你們下樓。”

“謝謝院長嬤嬤。”

“你這小邈邈，還學會跟我客氣了？”

“……”

三人下到樓下，往停車場走的時候，正經過一片小廣場。

幾個年輕男孩兒吆五喝六的聲音遠遠近近地響著。

蘇邈邈微皺起眉。

“這是……？”

院長：“院里最近轉來幾個市立醫院的骨折的孩子，說這邊環境好，來這里休養……我聽登記的醫護說，這幾個男生啊，是七中九中兩個學校里，幾個最不聽話的男孩子約到一起打架，其中有人失了分寸，這才鬧到骨折的地步的。”

蘇邈邈聽得驚訝，往小廣場里看了一眼。

正見著幾個男生上各種部位綁著繃帶，嘻嘻哈哈地往這邊走。

院長嬤嬤還在旁邊囑咐。

“邈邈，你不好，可一定要離這種打架的男孩子遠一點啊。”

“……”

蘇邈邈莫名有點心虛，往旁邊瞄了一眼。

旁邊那人倒是完全不心虛，走得氣定神閑，看起來什麼覺都沒有。

只不過這個小作被院長發現了。院長遲疑了下，看向商彥：“你商彥是吧，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商彥回眸，義正言辭。

“當然，必須離他們遠點。”

院長很喜歡這種文文靜靜的男孩子，滿意地點頭。

三人轉回，剛要繼續走，恰好遇上那幾個綁著繃帶的男生迎面走過來了。

其中為首那個吊兒郎當的，目不經意一抬，突然停住，跟著臉一抖。

“臥槽！這不是三中那個——”

其余人目落過去，跟著驚了。

“三中商……商閻羅。”

正逢兩撥面對面。

空氣詭異地沉寂幾秒。

幾個胳膊上綁著繃帶的男生突然在地里打了激靈，一個個收起嘻哈神，低眉順目，齊刷刷地亮嗓子高喊了聲——

“彥哥好！”

院長：“？”

商彥：“……………………”

商彥面無表。

“你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