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飛放了年假自然也要回家裡去瞧瞧,他原本只是想先來看看他哥,再自己回家,可如撞破了夏和蔣東升的關系,也只能幾個人一起走。
蔣東升弄了輛改裝過的越野車,一路上和夏志飛流開車,回去的路途倒是也不多辛苦。只是夏有心事,在路上了風寒,咳了一陣,又開始發起低燒,吃了藥也總不見好。
蔣東升心裡著急,要停下來帶他去醫院,但是夏不肯答應,他也不敢太過強迫。其實蔣東升也知道,夏這病,怕是和心理力太大也有關系,他們了這麼多年,雖然早就知道要有這麼一天攤牌的時候,但是真到了這一步,又有些不敢說出口了。
夏志飛提出一小袋杏幹,塞到他哥手裡,道:“哥,你吃不下別的,吃點這個吧?”
夏把視線從車窗那移過來,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接過來吃了兩口。依舊是吃不太下,但是那杏幹酸甜的口讓他略微有了點胃口。
蔣東升一路好吃好睡,瞪著眼睛神奕奕地,像是在準備一場戰鬥。他心裡已經想好了,就算夏家裡不同意,他也不會多吭聲,扭頭帶了夏就跑——嶽老板已經給他安排了下半年的新任務,去R國的軍火買賣,正好缺個翻譯,他家夏幹脆跟他一起去算了。
夏志飛一路上也不太說話,神懨懨的,他哥吃不好,他心裡擔心,但是更擔心的是家裡人的態度。夏小弟頭一次琢磨起娶媳婦的事兒,如果他能多生幾個孩子,他哥是不是就不用力這麼大了?
三個人各懷心事,走了兩天多,終於到了建林鎮。
下車的時候夏還好,蔣東升和夏志飛那兩個大個子從越野車上下來抬手了個懶腰,渾骨頭都哢吧響,想必他們這樣的量窩在狹小的車座上一路沒罪。
夏抬眼看了外面的藍天,深深籲了口氣:“到家了。”
夏志飛在後邊過來,接過夏手裡的行李,悶聲道:“終於回來了,我要跟媽說,這段時間再也不吃牛羊了,我要吃菜,吃一個冬天的白菜蘿蔔也行……”
旁邊那兩位都笑了。夏臉上的表也緩和下來,看了弟弟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覺得這人個子長得再高,到底還是個孩子。
夏回來的正是時候,夏家正請了中醫給石三爺調理,老爺子強力壯,三個壯漢都按不住,一個勁兒梗著脖子說自己沒病。
“爺,你前幾天不是還老說心口悶嗎,讓醫生看看,開些藥吃著……”
石三爺出手來照著自家孫子的頭過去,啪的一掌,那一個響亮,“我那是沒睡好,前幾天老做噩夢,夢見你堂弟在京城裡有事兒,給我心慌的不行。”
夏海生皮糙厚挨了一掌也不覺得什麼,憨笑道:“爺,這個就是調理睡眠的,您吃了就好了。”
石三爺被他氣樂了,道:“給我扯這些,我用不著,不吃不吃。你去給我拿電話來,我再給夏打個電話……”
外面的人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一臉的喜,手裡拽來的正是石三爺治病的最好藥方。
“爺!你看,我夏哥回來了!小飛也回來看您了!!”
夏回來了,石三爺這病就散去了大半,請來的老中醫倒是也沒浪費,直接換了一位病號繼續診治。不過這架勢跟之前強制石三爺看病的時候有的一拼,夏被家裡一群土匪似的堂哥按在那坐下,瞧著土匪頭子——不,他爺爺夏石三戴著個翻的貂皮帽子,揣著袖子跟老中醫在那討論他的病。
“這得吃藥吧?開,盡管開,人參鹿茸靈芝什麼的家裡都有,我這還有親戚從東北長白山弄來的野參,缺什麼藥材盡管開口!”
老中醫一臉虛汗,他要不是在建林鎮住了三五年景,還真想拎著藥箱拔就跑,這一家也忒嚇唬人了些。“這個,老爺子,不是什麼病都能這麼大補的,你剛才說的這些雖然都是滋補之,但也不能一起用啊……”
石三爺琢磨過來了,了下,道:“明白,隔天換著吃?”
“不,不,那也不。這我還是開個藥方,你們拿著方子去藥鋪讓人切片磨,按劑量熬藥……”
夏坐在那聽的哭笑不得,道:“爺爺,我就是冒,沒事兒的。”
石三爺瞪他一眼,吹胡子道:“什麼沒事!你打小就容易生病,一到冬天就咳嗽,好幾回都差點救不回來了。聽爺爺的,留在家裡,好好給你補補。”
老中醫給夏診了脈,又看了他道:“瞧著倒是調養的差不多了,平時還吃著什麼藥沒有?”
夏有點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他平時吃的是馮乙給的藥,調理的效果不錯,但也總有些難以啟齒的“副作用”,這會兒要讓他當眾說還真是無法開口。
蔣東升心領神會,主接過話題,科打諢的就給帶了過去。不過在老中醫開了治風寒的藥方之後,他跟著老大夫出去還在那一路小聲問著:“……他一直質都很弱,冬天手腳沒有熱過,您瞧著他髒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要再開些藥材添進去嗎?”
夏看了他背影一眼,笑著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還真是沒變過。在他的事上,蔣東升要求的比他本人還要嚴苛,當真是小心翼翼地照顧著。
本想回來攤牌,卻生了一場風寒,夏臥床靜趟了幾天,臉都瘦了一圈。
蔣東升瞧著他這樣,倒是把那份兒攤牌的心思又淡了下來,他湊過去了夏的臉頰,低頭親了他一口,小聲跟他商量道:“要不,算了吧?”
夏愣了下,沒有聽明白,“什麼?”
“我說算了吧。”蔣東升握著他的手,一掰著他的手指玩兒,又反手握在掌心裡給他暖熱了。他低頭瞧著夏笑了,挨著他鼻尖蹭了下,道:“不用非得誰答應,你才能跟我在一起。你爺爺年紀也大了,幹媽又心髒不好,何苦招惹他們生氣。至於我家那個老爺子……他也管不了我了。夏,你說現在誰能攔住我們,嗯?”
夏最初聽的認真,後來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蔣東升的自大還真是一如既往,不過現如今,這句話倒是也沒錯。蔣肩膀上扛星,實打實自己的功勞,蔣家如今面上雖然還是在照拂這個小輩,但是真說起來,再過三五年誰照拂誰也說不準了。
夏一到家就病倒了,倒是讓家裡人都來圍觀了一回。夏媽媽這個剛從醫院複查回來的,瞧著都比夏強健幾分,來看夏的時候還打趣了他一回。
夏卻是沒笑出來,他喝了夏媽媽親手熬的藥,咬著像是下定了決心:“媽,您坐下。”
夏媽媽不明所以,被夏扶著坐在椅子上,就瞧見穿著單薄的大兒子帶著蔣東升一同跪在面前,磕了幾個頭。嚇了一跳,剛要起來,就被夏喊住了,夏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很堅定:“媽,這是您應該的,這麼多年,兒子不孝,讓您擔心了,以後怕是……”
他沒說出來,但是跟著又重重地磕在地上,額頭都青了一塊。
夏媽媽看著面前兩個長大了的孩子,心裡忽然有些明白了,這麼多年,也並非是一無所覺。只是他們都是聰明又懂事的孩子,夏那麼,而東子又是過苦的,這兩個孩子不說,也一直當做不明白……
蔣東升跪在夏媽媽跟前,也喊了一聲媽。
夏媽媽心裡哆嗦了一下,但看著夏青了一塊的額頭,還有人前很彎腰的蔣東升,終究是歎了口氣,答應了下來,“哎。”
夏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的汗珠,聽見這輕似歎息的一聲心裡終於放下一塊大石,略略閉了下眼,松了口氣。
“你們倆這真是……”扶著夏站起來,夏上出了虛汗,這會兒站起來有些困難,還是蔣東升圈著他扶著倚在自己肩上。“早在十多年前,東子就喊了我一聲‘媽’,我一直記得呢。你們不管是怎麼想的,將來的事兒都做個打算,還有個弟弟,只是東子你們家裡怕是……”
蔣東升從松了口就一直笑容滿面,這會兒更是連聲保證,道:“媽,你放心,我們家的事兒我會理好,您就把夏放心給我吧。”
幹媽和媽的差別,只了一個字,卻聽的人耳朵裡分外親。夏媽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蔣東升卻還是一口一個“媽”喊著,比夏喊的還親熱。
蔣家那邊他是確有準備,蔣老爺子退下來之後就搬去香山種田養花,頤養天年,連老人家也不發話,蔣家自然沒有人上趕著沒趣兒,去招惹他。
夏媽媽陪著他們說了一會話,又囑咐了夏要好好休息,就先走了。臨走的時候開玩笑似的又說了一句,道:“哎,這回本來想等回來,給他介紹個不錯的孩讓他去見,這回倒好,我還得回去想想這麼回絕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