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柳清棠就聽說自家父親收了今年的武狀元，那個一黑的年席藍爲徒。

然後在瓊林宴上，柳清榕逮著機會就鑽到了柳清棠面前，和抱怨起這事。也就這位今科文狀元敢仗著自己是國舅，這麼直接湊到太后娘娘面前說話,其他人都得避嫌。

“席藍才十八歲,比我整整小了七歲，還是個都沒長齊的小傢伙。看他人小氣可不小，爹收他做弟子,我也算是他師兄了，可是見到我連個招呼都不打。爹也是,說是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既認真悟又高,對他比我這個親生兒子還好，我都懷疑到底席藍是爹親生的還是我是親生的。”

柳清榕雖然裡不停地抱怨著，可臉上卻是要做出一副溫私語的模樣，若沒有聽到他說些什麼，那定然是要覺得他不愧如玉佳公子之名的。

柳清棠雖是在宮中，但是宮外的消息也有固定的來源渠道，倒是不時能聽些趣聞軼事解解悶。關於家人的消息當然也是著重讓人打聽的，然後就聽說自家那個老大娶不到妻子的哥哥，竟然還是許多禹京未嫁的夢中人。

這一消息還讓柳清棠驚訝了許久，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在面前那個好欺負玩鬧開玩笑的哥哥，在外人眼裡，是那麼一個穩重溫和有才學的翩翩公子。一時還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後來又想想倒是覺出幾分道理。

人可不都是這樣，在覺得安全的人面前總是要出另一個模樣的。父親在衆將士百姓面前就是威嚴不茍言笑，在兒面前卻總喜歡鬧些小脾氣，關心人也彆扭的很。哥哥在外人面前端著人模狗樣，在家人面前又厚臉皮又不要臉也是可以理解的。就說自己，現在也不是在外人面前當個威嚴的太后，轉就向秦束撒，欺負哥哥，還對著爹死皮賴臉。

說到這又想起了秦束，這幾個月他都在忙著接手寧公公手中的那些事務，實在忙得很。每天晚上見到他，都見他是一副勞累卻要強打神的樣子。讓他早些休息，他就確實有一段時間早早的就去見。柳清棠還以爲他見完就去休息，沒想到那人竟然去見了教安心之後，又跑回去理事務。

柳清棠知道後，直接去了他理事的地方，把他堵在那裡結結實實的教訓了一頓。把他在牆角讓他磕磕的說了一大堆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好聽話的話，並且答應以後都要早些休息之後，這才放過了他。

只是，秦束晚上不能著做事了，白天就變本加厲，好像要把晚上那份一起做完，忙個陀螺團團轉。柳清棠知曉他的心意，知道他究竟是爲了誰這樣認真拼命，便怎麼也不忍心怪他，只好到堵他讓人給他送補子的湯藥。

有這麼個不會說什麼好話，卻想著幫做些什麼的相好也真是愁人。柳清棠想著想著就魂飛天外，哪裡還管哥哥在耳邊絮叨的說些什麼。

柳清榕掛著張在周圍人看來十分溫和的臉，裡抱怨這種十分不符合形象的事，倒是做的輕車路，只是等他說了一大堆卻見妹妹發起了呆，然後還低聲嘆了一句：“秦束這人，唉。”

不用問也知道妹妹這發呆想誰去了，柳清榕頓時一子酸水，本來就被老爹嫌棄至此，現在欺負他的妹妹也不願意欺負他了，人家乾脆不理他。剛剛晉升爲禹京衆位老爺夫人眼中“人中龍一表人才好婿”的柳清榕滿腔惆悵不得解，幽幽的了一句：“清棠，你理哥哥一下。”

柳清棠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斜了他一眼，“做什麼，說話正常點。”

被斜了一眼的柳清榕又來了勁，拉著就繼續說：“那個席藍的小子著實目中無人，我和他說我是柳家公子之後，他竟然用一種柳國公怎麼會有個弱書生兒子的眼神看我……”

柳清榕沒說完就被柳清棠打斷了，十分不客氣的道：“誰你裝這個樣子，我看你就是沒事閒著慌，纔會和人家一個小你七歲的孩子計較。有那個時間，你倒是去給我找個嫂子啊，你看魏徵也比你小上那麼多歲，人家都要娶妻了，你呢，空有個人模狗樣連個妻子都找不著。”

柳清榕被妹妹說的一噎一噎的，神變換，很快換了個正經嚴肅的臉拉開話題：“我想進戶部，清棠你覺得如何？”

果然談到政事，柳清棠馬上停下原來的話頭道：“爲何？”

“你不是與父親說過一年後的事，戶部管著銀錢調度，到時候父親…後面的糧草補給我看著…也能安心些，畢竟我不能和他一同去著實不放心。”這句話，柳清榕幾乎是耳語。

柳清棠明白他說的是一年後和周國的那場仗。在南朝的人眼中，似乎就沒有自家父親打不贏的仗，但是做兒的總是是要擔心的，就算柳清棠早知道結果也還是擔心。“這個不用擔心，現在因爲魏徵和吳小姐的事，戶部尚書吳寒聲已經是我們的人。”

柳清榕卻是負手笑了，“其實不止是戶部，六部我都想走一遭，不過不宜心急，一步一步來便是。知己知彼，勝對手、省己。若是有一日，你要將兩位首輔拉下來，總得有人替他們。讓你放心的人不多，哥哥有幸是其中一個，總得做些什麼。”

多年的局勢一旦打破，可不是那麼容易補上的。柳清榕兄妹兩都明白這一點，只是柳清棠還沒想好是不是要讓自家哥哥去背那麼沉重的擔子，哥哥就已經決定好了。

柳清棠沉默一會兒，還是道：“探花郎荊楚言，哥哥和他多接吧。”原本就是想著培養荊楚言，讓他替上兩位首輔的位置。雖說哥哥現在是這麼想的，若是日後他不想在朝中沉浮，培養著這荊楚言也算有個退路。

而且雖然荊楚言上輩子是兩位首輔那邊拉攏的人，但是柳清棠和他接過，覺得那是個十分看重知遇之恩的人，願意給他機會，相必他自己就會心懷激的去爭。說起來這種用上輩子兩位首輔的人，這輩子去對付他們，倒也有趣。

柳清榕明白妹妹的意思，但笑不語。柳家的男兒說一不二，他既說了要替妹妹安朝堂，就不會半途而廢。讓柳家的兒一個人做了這麼多事，是他們爲人父兄的失責，卻也是作爲世代武將家族柳家的無奈。套著那枷鎖，也不知究竟如何才能忠孝兩全。

只有這時候，柳清榕才肯承認自己確實與父親不怎麼相像。父親心中現在還有掙扎，他卻只是一心要好好護著妹妹，不再一個人承那麼沉重的東西。不管是要拉先帝肱骨之臣下馬，好好清洗一番這朝堂，還是……對付他的外甥皇帝都無所謂。

他父親一輩子明磊落正直端方，他卻長個心眼多的狡詐之徒，可不就是天生混朝堂的料。

等柳清榕要走開了，柳清棠又哼哧的住他，“哥，若是席藍真的太目中無人，你生氣就教訓他一頓就是，不用顧慮什麼。”

對方只是個外人，就算是父親收的弟子，那也沒有讓自家哥哥氣的道理。柳清棠雖是喜歡欺負哥哥，卻見不得外人欺負怠慢。

柳清榕這才終於出一點狡詐的笑意來，眉眼舒展慢悠悠的得意道：“我們果然是兄妹，今日早上我已經以切磋爲名，好好教訓過那小子一頓了。”

雖然看不得哥哥欺負，但是也看不得他得意，柳清棠就是這麼個況，忍不住又想刺他幾句。“哦，哥哥你打贏了那麼個孩子很得意？說不定等你回去就會被爹收拾。”

想想自家一向奉行柳家男孩要賤養的爹，他還真有可能給那席藍小子出頭，柳清榕臉一苦：“不至於吧，我看那小子結實的很，功夫也不錯。我們比了一場，我留了手，他就口捱了我一拳，看他練得好，應該沒事。再說了當爹的弟子不吃點苦怎麼行，男孩子點傷挨點大不是很正常？”

其實，柳清榕只是想讓那個拽小子他一聲師兄而已。誰知道打贏了他不但沒如願聽到對方心服口服的他一聲師兄，還捂著被打了一拳的口，用冷冷的眼神看了他很久然後轉頭就走。真是的，年人，就是輸不起。

至於那位被柳家哥哥當由頭，和妹妹撒了許久的席藍，同樣在瓊林宴上，著作疼面沉如水。作爲武狀元，和柳清榕的位置正好是相對著的，但愣是一眼都沒擡頭看柳清榕，把嫌棄之表達的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