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轉眼就過去了,秦束十歲那年,宮裡有人來採買太監,願意去的給二兩銀子當作安費。
人人都知道太監是什麼玩意兒,若不是家裡窮的快要死,誰捨得把孩子送去當那斷子絕孫的太監。可秦束的舅媽,爲了那二兩銀子,將秦束給推了出去。
“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現在也這麼大了,難道不應該自己出去做事養自己了,還想賴著我們一輩子不,那皇宮裡是貴人們待著的地方,讓你去是爲你好,你不去就是不知道好歹。”說的理直氣壯,虛僞尖酸的臉看得人倒盡胃口。
秦束一直都知道這家子都不是人,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荒唐。五年,他在這裡當牛做馬任打任罵,就是養條狗,宰了之前也得難一會兒。可他們……還有良心這種東西嗎?
“這小東西真的有十歲?”來採買的人也是個太監,指著瘦瘦小小的秦束有些不滿意。
“是是是,這孩子很聽話的,就是不吃飯所以看上去小了點,等長開了就好了。大人您看,他不?不然沒有二兩銀子,一點也行的。”秦束面無表的被舅舅推搡到來人面前,聽到他這樣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賣掉,終於徹徹底底的在心裡將親人這個詞燒了灰。
秦束想,他竟然是五年都沒明白,口口聲聲的恨他們,到底還是喊著舅舅舅媽,想著哪天他們願意施捨一點溫。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又可憐又傻了,於是他就幡然醒悟起來,那點子緣親管什麼用呢。
那個太監挑剔的看了秦束兩眼,最後恩賜一般的點了點頭,“看著不是個多話的,跟著來吧。”
秦束頓了頓就跟著走了,臨走前,一眼也沒看那對拿著二兩銀子笑得開心的夫妻,他們當然也沒想跟他說話。
沉默的跟著一羣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同進了宮,也不知道到了個什麼地方,秦束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第一次看到這麼高的牆,這麼大的地方。在他眼裡,本來狹窄的只有一個小小四方院落的天地,似乎突然間就變得寬闊起來。
在那個不知名的宮殿裡,秦束和一同來的那些人一起過了兩天,這兩天他們什麼也不用做,有發下來乾淨的服,還能吃飽。秦束大概是在那家裡怕了,就算吃不下也還要著自己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直到撐得想吐。晚上睡在牀上,蓋著的被子時,秦束心裡忽然就生出一希,或許來這裡是對的,說不定以後他會越過越好。帶著這希,他放鬆了神睡著了。
他還不明白男人沒有了代表著什麼,只模模糊糊的知道那是斷子絕孫。他現在只是因爲每天能吃飽飯,有服穿,能睡在牀上到無與倫比的滿足。
兩天後,他們開始淨,秦束在等著的時候聽到一句“盡去其勢”,他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在周圍的人討論裡才弄清楚,就是說下長著的玩意兒全部切掉的意思,等切完了就像孩子□差不多。秦束沒見過,不知道孩子那裡是怎麼樣的。但是聽著先頭進去的孩子在慘,然後被人用板子擡出來,□一片跡的樣子,他忍不住住了自己的手。
不只是他,那些在這兩天活躍起來的男孩子們,見到這個場景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還有膽小的這時候就已經嚇哭了。很快就到了秦束,他臉也有些白,但是比起大多數人都要鎮定。他躺在房間裡一張禿禿的牀上,被人用白布綁住了手臂腳和下腹,子也被了,有個中年人拿著一把鐮子似的刀在火上烤,在他腳淤青傷痕上多看了幾眼。
秦束只記得自己喝了一碗很苦的湯,神智就有些不清,□被人擺弄著,然後便是尖銳的疼痛。那痛就好像活生生把人剖開再用手在裡攪,痛的秦束從迷糊裡清醒過來,忍不住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痛呼出聲。
那真是太痛了,比在那個家裡面被打還要痛上很多。秦束整個人痙攣著往上又被人按著下去,細瘦的手上青筋出來顯得有些可怖。到後來秦束已經痛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回過神來已經在一個不風的大房間裡。
那些和他一同進了宮淨的人都被放置在這裡,他們統一被綁住手腳睡在一個牀板上,牀板上有個可以活的讓他們就這樣排泄,牀下放著鋪了火灰的盆桶。因爲這幾十號人排泄都在這裡,房間裡有一臭味和腥味。
有人在哭,還有人在痛苦。秦束煞白著臉閉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直的像一樣躺在那裡。因爲稍一移□就傳來鑽心的疼痛,就是躺著不也會不時覺得疼,斷斷續續的折磨人恨不得一頭磕死了痛快。
他們這時候很能吃東西,只喝一種湯,喝了之後就會腹瀉。聽說是爲了減他們的小便次數,因爲那裡割了現在還沒長好,現在還不能小便。秦束不記得自己在那裡面待了多久,三天還是四天,在這期間,有人因爲下面沒長好腐爛了,然後就發燒活活燒死,還有人就是活生生痛死的,而秦束再一次扛了下來。
再次踩到地上時,他甚至有種恍若隔世的覺。然而苦難遠遠沒有完,他還要經歷抻。來給他們抻的老太監說,如果不抻,他們日後就會佝僂著腰,一輩子都不直。
秦束從小就足了苦難,沒人告訴他男兒要直腰背,但是他就像是上有不服輸的韌勁,無師自通的把瘦骨嶙峋的腰背繃個板子。一輩子彎著腰佝僂著子,聽到這個,秦束怎麼也不願變這樣。在其他人都痛喊甚至逃跑的時候,秦束默不作聲的開始抻。
每抻一下就好像心肝都碎了一次,不由自主的劇烈的抖起來。秦束抖完,吸一口氣咬牙忍住,強迫著自己抻,到最後不了了便咬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手上沒多,咬著骨頭都嫌咯人,那手腕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深深的牙印都陷進皮裡。
秦束一直以爲自己了這麼多苦,日後就會慢慢好起來,就像他以前聽過的一個詞“苦盡甘來”。他大致知道那說的就是了很多苦之後好日子就會來,他覺得這是個很好很好的詞,讓人聽著就覺得有希。
只是命運又一次的捉弄了他。
這宮裡有伺候主子的奴才,也有伺候奴才的奴才。對主子來說,他們這些人都是奴才,但是在奴才裡,品級大的和品級小的之間,品級大的也是半個主子,小的還是奴才。
秦束在那個家裡當了五年奴才,如今進了宮,就真的變了奴才,還是個給奴才當奴才的小奴才。
他被分在一個老太監閔公公手下。那閔公公是個給皇帝倒恭桶的,但凡能接到主子的差事,即使只是倒恭桶,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閔公公在宮裡待了幾十年,說話前就帶上三分笑,顯得極是和藹,但是背地裡卻是個喜歡折磨人的老貨。因爲沒了命子,自覺地骯髒卑賤,對著主子們又要賠笑臉,抑的久了心裡就扭曲起來,只能通過欺負比他地位低的人來得到些滿足。
閔公公已經摺磨死兩個小太監了,宮裡的奴才,離主子越遠命就越低賤。像秦束這樣連主子的面都見不到的,這偌大的宮裡每日都要死幾個,又有誰會去追究那些人究竟是病死的還是被折磨死的。還有人專門買通採買小太監的人,讓人給帶進來那些耐打好欺負的,分到自己手下專門用來出氣。
在宮裡待了幾乎一輩子的老太監,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比起單一的打罵要可怕的多,就是讓人上有傷痕,也是在服遮掩下看不出來的地方。而且很多時候,比起上的傷害,他更喜歡侮辱人。
秦束要做許多事,包括替這個老太監洗腳倒洗澡水倒恭桶等等,這個心理扭曲的老太監常常洗完腳就直接踩在秦束的上乾淨,這還是他心好的時候,心不好直接便踩到秦束臉上,弄得他滿頭滿臉的洗腳水,秦束還不能躲,躲了一下便要被他發瘋似得打。
老太監不知道怎麼的,常常好好的突然就會發起瘋,有一次秦束幫他倒恭桶,卻被他踢倒灑了滿的尿。那老太監就哈哈的笑起來,不讓秦束去換,就讓他穿著那被尿浸溼的服跪在地上拿袖子地。
秦束的表一直沒有變,又沉又冷。如果說,他還曾經希過,那麼這個希早就在認識到這個宮究竟是個什麼藏污納垢的地方後就已經毀滅了。如果他還曾不甘過,那麼這不甘,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侮辱中已經被消磨的什麼也不剩。從小到大,能支撐他的,似乎只剩下滿腔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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