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后, 兩人從高教授屋子里出來。

外面的天有些暗沉，云層裹著一層灰的邊。

空氣寒冷，呼吸之間呵出的全是白氣。

傅曦抄兜走在前面, 見院子里破敗無比的雜草干枯, 覺得看著扎眼，隨口對高教授道：“您這雜草遍地，也不拔一下嗎？要不我雇人來清理一下？”

話沒說完就被高教授瞪了一眼：“你這小子怎麼廢話那麼多？吃完飯就趕回去，還不走，還想在我家睡覺不？”

高教授說著就趕兩人出去。

明溪趕拉著傅曦出院子。

兩人出了院子，明溪對傅曦無奈道：“高教授很忌諱別人幫助他。否則每周來陪他孫子玩這種事，他直接找個教過的學生來就行了。就不會繞著圈子, 在網上不練地發帖了。我們要是想幫襯他點兒，不能這樣大大咧咧地直說，老頭兒自尊心會不了的。”

“這不死鴨子犟麼？”傅曦回頭看了眼，‘嘖’了一聲，道：“我看咱倆來看他，他高興的, 酒都喝了好幾杯，還非得裝出一臉不愿的樣子。這老頭兒真是。”

明溪心里吐槽, 你還好意思一本正經地說別人, 你自己不也一樣。

傅曦一臉震驚地停住腳步：“我什麼時候和他一樣了？”

臥槽。

明溪這才發現自己把心吐槽嘀咕出來了。

傅曦警告地看：“我怎麼覺得你一天背著我腹誹我幾百次？”

“什麼腹誹？我這不懼強威, 實話實說。”明溪干脆破罐子破摔：“你那天冒, 我過去送藥給你，你明明就期我過去。可結果我過去了你還趕我走，還一副冷漠的樣子，說什麼，‘你怎麼來了’‘我病沒病, 和你有什麼關系嗎，你難道在意嗎’。”

明溪那天還真的以為傅曦不想見到呢，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怎麼想怎麼覺得連空氣都是酸溜溜的。

那天傅曦怕不是又在吃什麼陳年老醋。

“你說你那不是口是心非是什麼？”

傅曦被明溪惟妙惟肖地一模仿，整張臉都漲了番茄的紅。

開什麼玩笑？！

他那天說話的語氣是這樣的？！

怎麼神悲戚得像個待在冷宮的怨婦？！

傅曦惱怒道：“那是你的錯覺！小爺我那天就是很不耐煩！很不想見人！就是在趕你走！小口罩，你最近一天比一天膽大包天了啊！”

明溪：“你不想見我你洗頭干什麼？”

傅曦氣急敗壞：“巧合！巧合懂不懂，剛好洗了個頭。”

“哦——”明溪一副原來如此的表。

傅曦：“……”

見還在笑，傅曦憤絕，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他抬腳就往前走。

明溪在他后笑得肚子疼。

傅曦走出幾步，臭著臉回頭看，見還在原地，他：“……”

有那麼好笑嗎？！

傅曦又大步流星走回去，拽起羽絨服帽子往巷子外走：“別笑了！天都黑了！回去了！”

就在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外走的時候，一片雪花忽然落下來了，落在明溪揚起的角，吻上一片的冰涼，接著，毫無征兆地，天上下起了雪。

這是今年的初雪。

紛紛揚揚的瑩白的雪花從空中飄落。

兩人不由自主頓住腳步，抬頭看去。

漆黑的深長的巷子，橙黃的昏暗的路燈，飛舞的雪花宛如明的靈，輕盈地落在他們上，兩人的影子在地上被路燈拉得一長一短。

倏然之間。

整個世界都安靜空靈了起來。

“下雪了。”明溪出手去。

和傅曦從秋天認識，現在到了冬天。

傅曦把烏黑發上的一片雪花摘下來，又順手給攏了攏圍巾。

明溪仰頭看向傅曦。

傅曦頓了下，努力按捺住耳的紅。

傅曦忽然別開臉，竭力若無其事道：“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明溪問。

雖然還沒去，也不知道什麼地方，但明溪心跳已然開始擂鼓了。

“手套戴好，去了就知道了。”傅曦將手收了回去，重新回兜里。

他冷酷地道：“不是專門帶你去啊，只是順便。這不是現在回學校還早麼，免得你太早回到學校一個人孤零零的無聊，老大順便關懷你一下。”

明溪忍住笑：“嗯。”

二十分鐘后，車子在距離學校大約二點五公里的石園北路的一片樹林附近的空地停下來。

“……”

明溪一臉木然地看著眼前的傅曦所說的‘去了就知道的地方’。

什麼玩意兒都沒有，禿頂了的樹被風吹得狂甩頭，上面還纏著不知道什麼東西，可能是電線，總之烏漆墨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就只能覺到雪越下越大，開始落在肩上了。

明溪快凍死了，傅曦站在風吹來的那邊替擋風。

扭頭看向邊的傅曦：“這就是你說的帶我來的地方？”

傅曦的手在口袋里瘋狂地按著滿天星小電燈的開關，可死活就是沒有一盞燈亮。

他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樹上完全啞火的幾百盞燈泡，深深地懷疑人生。

都說便宜沒好貨，可他是直接將價格由高到低，挑選了最貴的幾萬塊的那種！

這都能有問題？！

老天是不是在玩他？！

“……對。”傅曦強裝鎮定，竭力裝作若無其事，道：“飯后遛食，免得長胖。不過你冷，還是趕送你回去。”

“……”

明溪就這麼風中凌地跟著傅曦來了一趟小樹林，然后又被傅曦送回了宿舍。

萬萬沒想到他說的順便去個地方，還真的就只是‘順便去個地方’！

把明溪送回去之后，傅曦又讓小李開車返回那個他熬了整整一宿才親手布置好的地方。

傅曦腔蹭蹭冒著火，沖過去把無良商家揪出來打一頓的心思都有了。

他掏出大口袋里的開關，怒著臉按了一下，打算不行的話先修一下隔天再帶小口罩來看。

結果。

“啪”地一下，開關只是輕輕一，百上千盞細小的燈泡就全亮了起來，點綴在樹梢之間，映著輕盈飛舞白凈的雪花，得不似人間。

傅曦：“……”

什麼鬼？

這他媽這時候就好了？？？

一對經過這條路，從車子上下來，互相依偎著駐足。

那男的看見傅曦拿著開關，沖傅曦一笑：“兄弟，謝謝你啊。”

傅曦：“￥;%;%;￥#;*;”

傅曦氣得腦子里全是碼。

……

明溪回到宿舍之后，也不知道傅曦去了哪里，總之大約半小時后，樓下的宿管阿姨上樓來敲門，遞給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姜糖茶和一個盒子。

說是送回來的男孩子剛剛折返了一下。

明溪打開看了下，盒子里是一只充電式熱水袋。

“他人呢？”

宿管阿姨道：“已經走了。”

明溪關上門，坐在桌邊，將的熱茶捧在手上。

將吸管進去，吸了一口，里甜了起來，胃里也暖了起來。

明溪走到臺上，看向窗外，大雪紛紛揚揚，寒冷的空氣在玻璃窗上凝結白的霧氣，而里面卻一片溫暖。

出手指，將窗子了，能看見夜里雪花落下去的景。

明溪忽然出手，了自己的發頂。

然而完全是不同的覺。

傅曦的發頂時，力道會帶著一些男生的暴親昵。

傅曦從發梢上將雪花摘下來時，指尖溫熱，稍縱即逝的一瞬間的，會讓頭皮發麻。

明溪垂下哞，低眼看著手中的茶。

茶的溫度從手心傳遞到指尖和心臟，讓到冬日里屬于傅曦的溫度。

一些沖和漸漸滋生出來。

心里酸酸的，仿佛有什麼在輕輕地撓。

……

這一晚傅曦沒睡好。明溪同樣沒睡好。

覺自己恍惚之間都變了那棵盆栽，尖尖的芽悄然生長出來，心里又又麻。

閉上眼睛之后，全是傅曦。

明溪只能深呼吸，拼命控制自己的思緒，竭力讓自己多想想白天遇到的難解的題。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昏昏沉沉的。

的心神終于一點點從傅曦上離，開始去解那幾道題了。

然而這樣的后果是，明溪晚上做夢夢了一整晚的奧數題，夢里還在瘋狂地找草稿紙。

翌日，雙眼無神地醒來，低低嘆了口氣。

昨夜剛下過雪，萬籟俱寂，明溪往窗子那邊看了眼，天甚至還沒亮起來，還是灰蒙蒙的飄著些小雪。

把手機開機，看了眼時間——才凌晨六點。

睡眠時間頭一次不足五小時，明溪整個人都頭重腳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