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辰專程換了朝服,去早朝罵醒這群書呆子。慕明棠大清早送他出去,然后就一直在王府里等著,等到中午時候,下人傳話王爺回來了。
慕明棠立刻迎出去,謝玄辰從外面大步走來,給他舉傘的小廝小步快跑都追不上他。才片刻的功夫,謝玄辰的肩膀上就積了一層落雪。
慕明棠微微嘆氣,知道今日早朝恐怕不太順利。
謝玄辰看到慕明棠站在門口,快步走上臺階,止住了想要出來的作:“外面冷,你服都沒換,出來做什麼?”
謝玄辰拉著慕明棠走室,玉麟堂丫鬟立刻上前,幫他們倆人解披風、換服。慕明棠沒有出門,一直穿著家常服,謝玄辰的朝服有些地方被打,必須要換了。
等謝玄辰重新換了常服后,慕明棠打發丫鬟下去,端著蠱熱湯走到西次殿。將湯放到桌幾上,一抬眼,見謝玄辰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慕明棠掀開蓋子,緩慢攪著驅寒湯,熱氣氤氳,模糊了的眉眼:“還想外面的事呢?”
謝玄辰聽到嗤了一聲,語氣中滿滿都是譏誚:“一群蠢貨,我想他們干什麼。”
慕明棠挑挑眉,不說話。微微嘗了一口,見湯的溫度已經差不多了,才放到他手邊。
“怎麼了,今天他們說什麼了?”
謝玄辰不由嘆了口氣:“他們說有合約在,北戎才剛剛簽了合約,不會出爾反爾。他們即便真毀約,也不會在僅僅半年的時候違約。鄴朝如果現在調兵,才是小人行徑,挑起兩國爭端不說,還會落人口柄,一國面掃地。”
這話慕明棠聽著都不太信。慕家是行商之家,慕父小時候都會告訴慕明棠,商場無兄弟,防人之心不可無。商人最重信譽,可是只要利益足夠大,每年還都有反目仇的老伙伴呢。
更別說這是兩個大國,以前有過許多舊仇。將希寄托于一紙合約上,便是上全副家做一場豪賭,賭的還是北戎的良心。
謝玄辰當然沒法放心。
但是這種事,不是有心便能做的。幽云十六州被北戎堂而皇之地霸占著,這些年來當真所有文人都貪生怕死,沒人想要收服故土嗎?是鄴朝的士兵人人弱,是鄴朝無帥無將嗎?
都不是。愿意為國拋頭顱灑熱的人從來不缺,呼吁北伐的聲音也從未停息過。只是上面的人不愿意聽到罷了。
慕明棠深深嘆了口氣。
在這個時代,是一個武將的機遇,也是悲哀。
滿朝只有謝玄辰一人主戰,無人應和不說,其他人還在譴責謝玄辰為了一己私利置國家大義于不顧,甚至有人懷疑謝玄辰是想借機攬權,把謝玄辰氣的不輕。謝玄辰索稱病,再也不管外面那些破事了。
慕明棠夜里猛地醒來,發現謝玄辰不在。嚇了一跳,迷蒙的睡意立刻消散了。爬起,見寢殿并無謝玄辰的影,手了謝玄辰的被衾,發現已經涼了。
看樣子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慕明棠沒有驚丫鬟,悄悄披服下地。謝玄辰戒心很高,晚上不喜歡有人在邊,所以他們一直沒有守夜的丫鬟,整個玉麟堂都不留人。慕明棠在整個殿走了一圈,都不見謝玄辰影。
奇怪了,那他去哪兒了?
外面值夜的丫鬟約看到殿有燈,悄悄停在門外敲門:“王爺,王妃,您醒了嗎?”
慕明棠本來不聲張,但是見外面的人已經醒了,便也不再掩飾,索開了門,應道:“是我。王爺呢?”
值夜的丫鬟十分驚訝,們這才知道謝玄辰不見了。慕明棠一看們的臉就知道沒轍,也是,謝玄辰要是真想出去,便是有人睡在床腳,他也能悄無聲息地離開。慕明棠這個枕邊人,不就什麼都不知道嗎。
丫鬟隨著慕明棠找了一圈,也害怕了:“奴婢這就去醒其他人。”
慕明棠忽然想到什麼,抬手止住丫鬟,若有所思:“不必興師眾了。我應該,知道他在哪兒了。”
丫鬟不明所以,連忙給慕明棠裹上披風,提著燈跟著慕明棠走。慕明棠這件白披風看起來不厚,其實里面是狐貍腋下的,又細又暖和,系上后還很輕便。慕明棠出門后徑直往西邊的演武場走,果然們才剛剛走近,就聽到里面有陣陣凌厲的破空聲。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即便還沒看見,也知道里面的人必是王爺無疑了。
慕明棠接過丫鬟手里的提燈,對們揮了下手,說道:“我這里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不要驚旁人,我和王爺片刻就歸。”
兩個丫鬟哪敢有異議,低頭行禮:“是。”
慕明棠披著白斗篷,提著一盞宮燈,從回廊上慢慢走近。此刻演武場里,謝玄辰站在雪地里練劍,他的招式大開大合,迅猛凌厲,每一招都非常狠。
不像是練劍,更像是發泄一般。
慕明棠沒有打擾他,提著燈默默陪伴。劍是兵中君子,然而在謝玄辰手中,即便君子劍也帶著一往無前的殺氣,大開大合的激。
難怪之前慕明棠問刀法是不是他的絕技的時候,他說不是。原來,他擅長許多武,然而最獨絕的是劍法。
這樣的劍,才無愧萬兵之王。
謝玄辰近乎發泄地練完一整套劍法后,錚的一聲收了劍,向慕明棠大步走來。
“大冷的天,你怎麼出來了?”
“我睡醒了不見你,擔心你出什麼子,就出來尋你了。”慕明棠說完嘆了口氣,道,“你不要什麼都往自己心里,如今的朝廷……不是你一人之力能扭轉的。或許,未必有那麼糟。”
謝玄辰聽到笑了笑,他步子快,慕明棠說話的功夫,他已經走到回廊邊上。他隨手把劍鞘扔到木階上,手一撈抬起來一壇酒。
“希是我杞人憂天吧。”謝玄辰看起來心還是不大好,他靠坐在欄桿上,掀開酒壇,直接仰首往里倒酒。慕明棠看著憂心,把燈架在回廊上,自己提起角,陪他一起坐在欄桿上:“你心里不好,我能理解。但是你的是我辛辛苦苦養好的,我可不許你糟蹋自己。”
謝玄辰聽到這里終于笑了笑:“好,我給你留著。”
謝玄辰喝的是烈酒,慕明棠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便也不陪他喝,只坐在一邊靜靜陪著他。眼看放在這里的幾壇酒都見底了,慕明棠覺得量差不多了,說道:“差不多了,你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了。”
謝玄辰將空酒壇扔到雪地上,一臉不以為意:“我怎麼會喝醉?”
“都是凡胎,怎麼就喝不醉?”慕明棠想阻止他再喝,剛才沒注意,這樣站起來一看,發現對面石桌后面散落著幾個酒壇,看樣子,也是空的。
慕明棠很是吃了一驚,連忙去看謝玄辰:“在我來之前,你已經喝過不了?”
“嗯。”謝玄辰倒是老實承認了,“就是喝了酒,才想活活發發汗。”
慕明棠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拉住謝玄辰的手,死活不許他再酒了:“你瘋了不,喝這麼多?喝了酒還敢在雪地里待這麼久,小心明天得風寒。”
謝玄辰依然不覺得自己醉了,可是他站起來時,忽然踉蹌了一下。慕明棠被嚇了一跳,連忙繞下回廊扶住他,恨恨地數落:“還說你沒醉,這能沒喝醉?”
慕明棠不敢再讓謝玄辰在冷風里待著,酒熱發出來,再被冷風一出,說不定他明天就要頭疼了。慕明棠趕扶著他到里面歇著,幸好王府地盤大,演武場也配備了全套的休息室,一應家、細都是全的。
慕明棠扶著謝玄辰坐到塌上,謝玄辰似乎真有些醉了,坐下后直接撐住頭,低不可聞喃喃:“好。”
慕明棠一聽簡直氣不打一來:“讓你喝那麼多酒,讓你吹冷風逞強,現在知道難了吧?”
慕明棠雖然這樣說,但還是立刻轉去給他找水。演武堂家雖然是全的,可是畢竟人氣稀,茶水不像玉麟堂一樣全天保持溫熱。慕明棠只找到一壺冷茶,如今也來不及講究,趕倒了一杯去給他醒酒。
慕明棠找水頗費了些功夫,等端著茶水走回臥榻的時候,謝玄辰已經靠在上面,睡著了。
慕明棠不由放輕了腳步聲,側坐在塌邊,輕輕道:“先起來喝水。”
謝玄辰沒有任何反應,慕明棠怕他口,只好手去搖他的胳膊:“先喝了再睡。”
慕明棠的手剛剛到謝玄辰胳膊,忽然手腕被人握住,接著天旋地轉,被謝玄辰反到塌上。
慕明棠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出,猝不及防驚呼了一聲,手里的水自然也全灑了,還有好些灑在慕明棠的襟上,的領頃刻間就了。
慕明棠驚魂未定,反應過來后立刻推謝玄辰的膛:“你干什麼,水都灑了,你快松開!”
而謝玄辰定定看著,眼神中全是迷:“你是誰?”
他是真的醉了,分不清今夕何夕,只剩下本能反應。
慕明棠氣得錘了他一下,還在試圖坐起來:“我是慕明棠。讓開,我要起來。”
謝玄辰卻一不,依然牢牢著慕明棠,眼睛中的困分毫不減:“我不認識你。你來做什麼?”
慕明棠聽到他說不認識的時候就氣得一噎,想要把他踹開,奈何雙被他制住,只能用眼睛瞪他:“你喊,我來喂你水,你還恩將仇報,把水全灑到了我上。我不管你裝醉真醉,快點讓開,我要換服。”
謝玄辰回頭掃了眼地上那個孤零零的杯子,意識到自己的水全灑了。他平時十分惡劣,沒想到喝醉后,反應又慢又呆。
“水沒了。”謝玄辰低聲喃喃,說完,忽然毫無預兆地吻住慕明棠的,“這里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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