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長離開后, 宋清漪獨自坐在實驗室里，著墻上的監控畫面。

學業上，周院長指點實在說得上盡心盡力, 也許正是因為周院長的毫無保留, 如師如父，讓頭腦一熱, 就這麼一廂愿地忽略了師生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

從周院長夫婦這邊顯然是打聽不到什麼了，只能看紀隨那邊吧, 宋清漪決定回去等紀隨, 結果剛站起來準備關門，就見監控上出現了一個人。

宋清漪雙目一瞇。

劉奕。

我不來找你, 你倒先找上門來了！

宋清漪攥拳頭，拉上實驗室的門就離開。

……

“這事難辦, 老周糊涂，有理變沒理, 現在就是誰有心幫他，也幫不了他。”

紀家老宅的書房, 紀淮坐在紫檀木的椅子里，長疊, 風度儒雅, 目落在窗前的紀隨上。紀隨臨窗而立，目淡淡落在遠方, 神莫測，背影如松如柏。

紀淮站起來，走到紀隨邊，與他并肩而立。叔侄兩人的容貌有六分相似，都有著高高的鼻梁, 深邃的眉眼，形也是一般的頎長拔。不同的是，紀淮的氣質更加溫和，紀隨周自帶冷漠疏離。

紀淮問：“你怎麼看？”

紀隨淡道：“我怎麼看并不重要。”

紀淮若有所悟：“看來，你本不相信老周的為人。”

紀隨轉頭看向紀淮：“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了解一個人，更沒興趣去相信一個人，我只要得到我要的結果就足夠了。”

“你啊——”紀淮搖搖頭，失笑，“還以為你這次回來變得有人味了，沒想到一如既往的冷。那你又是以什麼樣的份來過問這件事？”

紀隨反問：“有區別嗎？”

紀淮笑了：“當然有區別。如果你是以紀隨的份來問這件事，那麼我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紀隨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哦？紀校長這麼沒有原則？”

紀淮笑得意味深長：“和原則沒有什麼關系，和一個人倒是有點關系。只是你剛剛才說了，你沒時間、沒興趣去了解一個人，我這不是怕浪費你的時間嗎？”

紀隨瞇眸注視著紀淮，片刻后，篤定道：“和清漪有關？”

“清漪？”紀隨一臉糊涂的樣子，反問，“哪個清漪？是我們學校的宋清漪嗎？不對吧，哪兒來這麼大面子，能讓紀總你這麼個冷心冷的大忙人心甘愿為奔走效勞？”

紀隨就看著紀淮，沒說話。

紀淮吃不太消紀隨這個清冷的樣子，頓時不敢再逗他，輕咳一聲，斂道：“一個月前，老周來找我說過一件事，我想，或許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做出這麼糊涂的事來。”

……

天空里又飄起了小雨，宋清漪毫不為所，風風火火趕過去找人算賬。結果這片刻功夫，這地方竟然就聚集了一大群和一樣不畏風雨的科研人員。

發生什麼事了？

宋清漪心里下意識“咯噔”一跳，該不會是儀壞了吧？的數據哎喂！

連忙跑過去，卻聽見從里面傳來爭吵聲，其中一個聲音好像還是……周院長？

完蛋！

宋清漪連忙進人群，抬眼一看，頓覺晴天霹靂。

人群中心里，劉奕坐在地上，正捂著臉低低哭泣，周院長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怒罵：“敗類！敗類！A大怎麼會招了你這麼個敗類！”

天上下著的小雨落在人的上，將兩人微的發黏在臉上，更將這場面渲染得仿佛不共戴天一般。

實驗站里兩名同學上前去扶劉奕，劉奕坐在地上不起來，兀自低泣，低聲說：“對不起，周院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劉奕一再刺激，周院長已經徹底氣瘋了，他拿出手機，瞪著地上的劉奕，低吼道：“你要報警嗎？要不要再報一次？來，手機給你，你報警，你報警啊！”

圍觀人群下意識總是同弱者的，爭相上前去勸周院長不要和一個學生計較。

宋清漪看著這幅畫面，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炸開了。

這不就是耿直主和白蓮花配撕名場面嗎？連圍觀群眾都安排得齊齊整整了！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主變了一把年紀的直男老周。

主好歹年輕貌、人，就算沒有男主護著，也會有憐香惜玉的男配而出！試問，一把年紀的大爺老周還能有誰護著他？！

宋清漪目所及，果然，周圍人沒有一個不同劉奕的，老周儼然已經了眾矢之的。

如此強大的煽力，讓宋清漪心里一下子蹦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是故意的吧？

是不是因為學校里有紀校長控制著，有的人翻不出浪花來，所以跑到實驗站來，從這邊下手……如果事在這里鬧開了，后續將一發不可收拾！

想到這里，宋清漪一凜，立刻大喊一聲：“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喊聲一出，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這才注意到來了。

宋清漪看也不看這些人一眼，徑直從周院長和劉奕中間跑過去，直奔的那些寶貝實驗儀，心痛道：“我的數據……”

有實驗站里的學生忙道：“宋教授別擔心，儀好好的，是……是劉奕和周院長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

宋清漪這才回過頭來，一臉剛看到周院長的樣子，驚訝地了一聲：“周老師，您怎麼會在這里？您不是回學校了嗎？”

周院長冷哼一聲，扭開臉去。顯然他將宋清漪那點小把戲看在眼里，本不屑接招。

但他不屑接招，有人可是迫不及待，劉奕連忙站起來，低聲上前對宋清漪道：“對不起宋教……”

宋清漪抬手：“等等，你先別，有我問你的時候。”

宋清漪固執地走到周院長面前，又問了一遍：“老師，您剛剛明明已經離開回學校了，為什麼又會忽然折返？”

直直看著周院長，心里無聲乞求著：說話啊，快說話啊！

周院長看了一眼，抿了抿，終于不甘不愿道：“我從手機上看到監控，這里有人闖，我怕有人包藏禍心，就趕回來看看。”

“我不是故意的……”劉奕忙道。

宋清漪倏地轉頭，瞇眸看向，劉奕被一懾，噤聲。

多虧在劇組的兩個月，看過太多豬跑，宋清漪有樣學樣也知道該怎麼控制自己的緒了。

看著劉奕半晌，一臉茫然地問：“你是……？”

劉奕臉微變，忙道：“劉奕，我是朱副院長的研究生，劉奕。”

宋清漪恍然大悟，拖著聲道：“原來是朱副院長的研究生……你怎麼會來我這里？”

問完不待劉奕回答，又搶先道：“因為我這個實驗至關重要，它是三個地點同步采集數據，我之前一直在沙漠里，所以A市這邊就請周院長代為主持。周院長這個人，大家都清楚，不管是上級還是下級、領導還是學生，誰拜托了他，他答應了，必定忠人之事。所以我想周院長一定提前轉達了我的意思，非實驗相關人員，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里一步，這也是這里安裝了監控的原因所在。”

宋清漪笑了笑，說：“也許你們學生私下里會不滿他刻板、不近人。但這回周院長可是當真無辜，因為這是我的意思。三地聯，一個實驗數據出錯了，就意味著其他兩個地方所有人付出的心也要跟著白費，人力和金錢代價不可謂不大。所以還劉奕你、和朱副院長理解。”

宋清漪先聲奪人，上來就先替周院長說了一大通好話，再一頂大帽子扣到劉奕和朱副院長頭上，劉奕連忙楚楚可憐道：“對不起宋教授，我不是有意靠近這里的，只是朱副院長派我過來找您，您難得回來一趟不容易，所以我趕忙就過來了，我以為您在這邊，才會貿然闖，沒想到惹周院長誤會，真的很對不起。”

劉奕甚至周到地向宋清漪鞠了一躬，真是弱得抓不出半點病。

能將一個學生的優勢利用得這樣淋漓盡致，顯然是深諳此道。宋清漪心里不屑翻了個大白眼，臉上卻愈發地平易近人：“哦？朱副院長找我什麼事？”

劉奕道：“朱副院長的實驗也需要這套設備，可是您正用著，所以他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和您共數據？”

共數據……這將一軍的角度真是要怎麼刁鉆怎麼刁鉆。

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這麼多老師學生看著，對方還是副院長，如果不答應，那肯定要被圍觀群眾說自私、自大、目中無人，毫無科學家該有的大局意識；但如果答應……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好的事？上次的帳還沒算清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