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漪雖然用力管了自己的眼睛, 但終究沒管住自己的，說著說著，兩人之間的曖昧就像個調皮的小妖似的, 跑出來將空氣攪得躁不安。

宋家的家庭氛圍一向保守端方, 宋爸爸不知這兩人的關系，宋清漪此時的舉止在他看來自然算得上是逾越失禮, 而紀隨對的回應則更是輕浮。當下，宋爸爸不悅地皺眉, 輕咳一聲。

宋清漪被這一聲咳嗽一嚇, 立刻正襟危坐，端著姿態, 禮貌疏離地說：“問題分析，我覺得努力一下, 董永還是能救的。”

紀隨意味不明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宋清漪在父母面前仿佛老鼠見了貓, 還是在笑過于天真的想法。

“怎麼救？之以還是曉之以理？”

宋清漪心說，你都說他倆之間有殺人放火的了, 我還拿什麼去對抗人家的殺人放火？

想了想說：“以我之長克之短，曉之以理吧。”

宋爸爸認為可以：“現在孩子不像咱們那兒會講究尊師重道了, 不過你終究是他導師, 你和他好好分析分析利弊，或許可以一試。”

周院長不怎麼樂觀, 搖了搖頭：“這孩子現在已經完全被劉奕迷了心竅，我怕你勸說不，反被他氣得頭疼。”

紀隨卻道：“沒關系，讓試試無妨。”

紀隨看向宋清漪，宋清漪點點頭。

想, 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畢竟，再迷還能迷得過當初拿著一瓶金銀花就要當場潑紀隨一頭？董永連這種荒謬的蠢事都能做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試試吧。”紀隨重復了一遍。

宋清漪一怔：“哈？現在嗎？”

紀隨點頭：“就是現在，聯系他，約個時間談話。”

宋清漪：“……”

好吧，現在就現在。

宋清漪拿出手機，給董永撥了個電話過去。

大家安靜下來，空氣里針落能聞，愈加將這個電話襯托得鄭重。然而迎接這份鄭重的卻是機械的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后再撥。”

宋清漪瞪大了眼睛，又立刻不甘心地轉到微信，給他撥了個語音通話。

然而還是同樣的結果。

才說了不生氣，宋清漪這下立刻有點上火了。但當著周老夫婦的面，不想把事弄得很悲觀的樣子，勉強笑了笑，找了個借口：“可能手機不在手邊吧，我一會兒再打一次，不行我明天直接去學校找他。”

紀隨笑著搖搖頭：“不用了，人我已經幫你帶來了。”

“帶來了？”宋清漪愣住，“在哪里？”

“嗯，帶來了。”紀隨道，“不過我想現在的狀況，并不合適讓他直接進來。否則他獨自面對著我們這麼多人，倒像是我們仗勢欺人，那時只會更加激起他心底的英雄結，所以我將他安排在了另一個房間。”

宋爸爸深以為然地點頭：“還是紀先生考慮得周到。”

他現在總算相信，紀隨的出現還真是紀校長最大的誠意了。

“那我去見他。”宋清漪站起來。

紀隨跟著起：“我帶你去。”

宋媽媽幾乎是同時站起來：“我陪你去。”

說完，看向紀隨，溫和地笑了笑：“紀先生不方便面，還是我陪著清漪吧。現在學生說危險也危險，我不放心，還是要跟進去的。我是媽媽，倒不必避這個嫌。”

宋清漪：“……”

紀隨沉默片刻，側頭看向宋清漪，點頭：“也好，他在‘浣溪紗’。放心，武程守在外面，你們的對話不會被錄音。”

浣溪紗是雅間名，宋清漪和宋媽媽到的時候，武程果然守在門口，見到宋清漪，頷首了一聲“宋教授”，同時替將門打開。

宋清漪點頭致謝，一抬眼，目及餐桌后一臉驚訝站起來的男生，腳步下意識一滯，而后不由自主退出了包廂，抬頭又確認了一遍名字。

實木門框上方的小牌匾上確確實實寫著“浣溪紗”三個字。

武程在一旁一言難盡地提醒道：“沒走錯，他就是董永。”

宋清漪：“……”

宋清漪簡直沒辦法相信。

離開的時候，董永明明已經是個正在健途中的帥小伙了，怎麼這才兩個月不見，他不僅沒瘦，反而又長出了另一個他來。眼前這位，臉上的將五都得都看不見了，原本清亮的雙眼是被生生了瞇瞇眼，上的衫繃繃地包裹著他上一層層的。

此刻的董永，渾上下都散發著不健康的可怕的氣息。

他就仿佛是被人下了降頭一樣，用兩個月的時間，吹氣球一樣把自己吹了兩百多斤的胖子。

宋清漪原以為自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萬萬沒料到，果然還是想象力不夠富。

“你為什麼會變現在這個樣子？”宋清漪走近，站在他面前，又怒又哀地問，“你這是健的哪門子的？”

董永難堪地笑了笑，尷尬地了一聲：“宋老師。”

伴隨著這個笑，他臉上的向兩邊堆起。如果不考慮這樣的迅速胖對他造的不可逆傷害，這個笑容憨厚而老實，竟還有幾分親切。

然而，他兩個月以前還不是這樣的啊！

宋清漪忽然想起，于晴和說的PUA。從前覺得的可怕，那都是從百度上搜出來的，終究隔了一條網線。就是在董永上，至多也就是代寫sci論文、莫名其妙要去潑紀隨一頭金銀花。可是現在呢，當面對面地到那個生對董永可怕的控制力，頓覺一陣冷從脊背竄起，讓渾不自覺地陣陣發寒。

問：“又是為了劉奕？”

“不，不是的……”董永連忙否認，“和沒有關系。”

“和無關和誰有關？”宋清漪忍不住拔高了聲質問，“難道還能和你媽媽有關嗎？你媽媽知道你變現在這個樣子了嗎？”

董永臉上閃過痛苦和瑟。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董永！你得這麼卑微你值得嗎！”

周院長一語讖，宋清漪這下真的被氣得頭疼，不淡定了，指著董永低罵。

宋媽媽連忙拉住，將拉得離董永遠一些：“算了算了，清漪，我們走吧，已經這樣了，多說無益，我們再想辦法，別和他多說了。”

宋清漪知道宋媽媽的心態，可就是覺得很心痛，大好青年，被一個包藏禍心的壞孩毀這個樣子。

冷笑一聲，盯著董永：“看到了嗎？這是我媽媽，現在看到你，連讓我靠近你都舍不得。這才是，真正的是維護，是保護，是希對方不到傷害，不是你這樣的！你這是什麼？你告訴我劉奕真的你嗎？看到現在的你都不會覺得害怕嗎？”

董永低垂著腦袋，臉上滿是難堪、自卑和傷，眼睛里卻又有著堅持、篤定和驕傲：“喜歡我這樣，說我這樣很好，我這樣才是完完整整屬于的，不會被別的生搶走。”

宋清漪被氣得笑了出來：“喜歡你這樣？那自己怎麼不變這樣？倒是也變這樣讓你有點安全啊！”

董永低聲道：“我們之間，本來就是我喜歡更多些，我不介意付出更多。”

宋清漪譏誚反問：“那我是不是該為你偉大的點個贊？”

董永沒吱聲。

宋清漪點點頭：“好，我拿你沒辦法，心理咨詢師也救不了你。你媽媽含辛茹苦養你這麼大，總有權利看看你現在什麼樣了吧？我會聯系你媽媽，讓明天過來一趟。”

說著，轉離開。

董永追上前，對著宋清漪母的背影，宣誓一般道：“沒用的！就算我媽過來，我也不會聽你們的，去傷害小奕！”

宋清漪不敢置信地停下腳步。

所以他以為，家長是來迫他指認劉奕的？

宋清漪直到這會兒，方覺得董永真的是沒救了。

難怪呢，難怪周院長被他們兩個人氣得萬念俱灰！

不過宋清漪卻忍下了，深吸一口氣，倏地轉上前，不疾不徐拉出一條椅子，坐了下來。兩手疊放在上，好整以暇著董永。

“來吧，給我說說你倆人的故事。”

“老師……”董永眼里有驚訝。

宋清漪微微一笑：“怎麼，你們之間的已經超凡俗到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和支持了嗎？”

“您能理解嗎？”董永眼底閃過一陣希冀。

宋清漪不答反問：“有我的理解和支持，對你們難道不是百利無害嗎？畢竟，現在劉奕是在以一己之力去對抗周院長。你別忘了，周院長一向德高重，他桃李滿天下。劉奕一個沒有背景的學生去對抗他本來就已經很艱難了，如果再加上一個我……嘖嘖。當然了，我看你這個樣子，應該也沒在怕的，你為了與所有人為敵，早沒打算拿學位證了吧？但是，作為男朋友，你就不想讓輕松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