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隨的辦公室敞亮寬闊, 一不茍，常年沒有一人氣。此時連帶著它的主人，俊容面無表地坐在那里, 連房子帶人, 像極了從海報上扣下來的。

他獨自坐了一會兒，沉黑的眸中看不出緒。半晌, 他拿起手機。

宋清漪的電話關機了。

此時紀隨格外慶幸自己當初離開時給留了信得過的人。

他將電話打到保鏢手機上。

宋清漪任門鈴響了一會兒，了眼淚, 站起去開門。

保鏢拿著手機站在門口, 沒有直視宋清漪，將手機遞過去：“紀先生的電話。”

“我沒事。”宋清漪接過電話, 低聲對電話里的人說。

紀隨聽見的聲音喑啞，就猜到哭過了, 拳頭無聲了，眼中的神卻越發和：“我今晚飛過來陪你。”

宋清漪眨了下眼睛, 霎時又落下幾顆淚水，不聲不響地揩干凈, 過了一會兒，將語氣平復, 才輕聲說：“不用,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紀隨溫聲道：“我來，不是因為你脆弱。”

宋清漪沒說話, 現在無力到除非必要，連多余的聲都不想吱一下。

紀隨嗓音愈加和：“我來，因為你難過。脆弱是一種選擇，難過是一種緒，人未必會脆弱, 但沒有誰不會難過。”

“清漪，我只是想在你難過的時候陪在你邊。”

在你難過的時候陪在你邊……

宋清漪潸然淚下。

保鏢守在門外，半個小時后，后的房門打開，宋清漪從里面走出來，除了眼睛有點紅，眉宇間已多了一堅強振作。

宋清漪將手機還給保鏢：“走吧，去實驗站。”

說著，已堅定地邁出腳步。抬頭，腰肢筆直。

保鏢怔了一下，心里下意識覺得這種況還能一如既往去看猴子，簡直令人震驚。

出了電梯，從酒店的落地窗外看出去，才發現外面下著薄薄的小雨。宋清漪站在原地，盯著外面漉漉的柏油地面，失神看了一會兒，直到保鏢輕聲提醒：“宋教授，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宋清漪轉頭看向，過了一會兒，輕輕點頭。

現在已經是臨近收餐的時間，自助剩得不多了，還有些涼，保鏢幫宋清漪要了碗現做的牛面和一杯熱豆漿，宋清漪坐在靠窗的位子里，木然地吃著，食不知味，甚至連吞咽也有些艱。

并不想去想，但眼前就是不由自主浮現出網上對的所有的惡意。

那麼多的人，千千萬萬的網民，那樣侮辱、唾棄……

從小就站在云端，一路扶搖直上，從來只過贊，何曾想到在飛得最高的時候會猛地跌落塵埃，像腳下的泥土一般任人踐踏？

一時真的無法接。

口驀地傳來一陣嘔意，宋清漪飛快地放下筷子，捂著干嘔起來。

對面的保鏢見狀連忙將豆漿遞給：“宋教授，快喝點。”

宋清漪飛快地接過喝了一大口，總算下口那陣嘔意，一只手將杯子放回桌上，一只手卻仍舊撐著額頭，低垂的臉幾乎埋在掌心里。

保鏢低眉斂目，盡職地假裝沒有看到，卻在聽到高跟鞋一步步走近的聲音時，戒備地起，站到宋清漪前。

來人停在面前，目越過，落在宋清漪上。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宋清漪聞言一僵，緩緩轉頭看去，只見人踩著細長的高跟鞋，寒冷的天氣里，兀自驕傲地將筆直的小在外，修的風一褶皺也不見，直發披散，將芭比娃娃一樣致的臉龐襯托得清麗。

蘇迆然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和朋友來這邊玩，遠遠看著像你，過來打聲招呼。”

向宋清漪出手，角微彎：“好久不見，宋教授。”

宋清漪面無表地看著。

紀隨和說過，蘇迆然究竟是怎麼離開劇組的。

“是你做的？”

蘇迆然無趣地收回手，風萬種地笑了笑：“宋教授這就是高看我了，且不說我是有多大的本事能拿到考題，就說……如果真是我做的，紀隨早了我的皮。”

蘇迆然了長發：“聊聊吧。”

宋清漪看向保鏢，后者頷首，走到不遠。

蘇迆然坐到宋清漪對面，看了看沒有拉兩口的牛面，開門見山地問：“你懷孕了？”

宋清漪淡道：“你誤會了，只是被氣得差點吐了而已。”

“真是可惜。”蘇迆然惋惜地搖搖頭，“你知道嗎？我見到紀隨的第一眼，就想給他生孩子。你呢？你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什麼覺？”

宋清漪面無表地看著：“如果不是明知道你來幸災樂禍，你這話問得，我都要誤會是閨來找我談心了。”

蘇迆然聳聳肩，難得坦率地承認：“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來幸災樂禍的，我就是迫不及待想來看看，那個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踩在腳下讓我永遠無法翻的人，有朝一日自己翻車、遭千夫所指，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蘇迆然掩笑起來，非常愉悅。

宋清漪淡淡看了一眼，站起來，已是準備離開的姿態。

蘇迆然忽然問：“你曾有過仰天之驕子、克制不住春心萌、偏偏你們之間有著云泥之別的覺嗎？你可曾為了一個男人，一步步努力往上爬，所有人所無法承，只為了離他更近一點、更近一點，然后嫁給他，做他的妻子，陪伴他一輩子？”

宋清漪轉頭看著。

蘇迆然看著窗外，目卻沒有焦點，只是落在虛空里。

宋清漪重新坐回，淡道：“你不是一個人。”

蘇迆然轉頭，盯著宋清漪的目里閃著期待的芒：“你也是這樣嗎？”

宋清漪搖頭：“不是我，但紀隨的里像你這樣的，好像很多。”

蘇迆然皺眉，厭煩道：“別拿我和們比。”

“的確，你比們功多了，們最多不過想想，而你……”宋清漪沒有說完，話鋒一轉，“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不就是追星嗎？”

“你錯了，我認識紀隨的時候，他還沒有進娛樂圈。我遇見他那年是在紀氏的年會，那時他剛年，十八歲。”

宋清漪笑著搖搖頭：“剛年，但已經是紀家說一不二的掌權人了，是不是？”

“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蘇迆然訝異。

“猜的。”宋清漪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慕強是一種人與皆有的天，別說人類了，就是，雌也更容易被漂亮、強大的雄吸引，這是一種本能。其實明星圈，本質上就是對這種本能的利用。”

蘇迆然挑了下眉：“果然是科學家，我人生最妙最浪漫的悸，被你這麼一說，然無存。所以，你對紀隨也是出于這樣一種的本能嗎？”

宋清漪偏頭想了想，哂然一笑：“說出來你可能不愿意接，但我和你不同，我對他確實是。”

蘇迆然笑著搖搖頭：“你哪里來的自信？”

“因為吸引是單向的，好看而強大的男人能夠吸引千千萬萬的慕者，但卻是雙向的、排他的、相互加持的，再好看再強大的男人，他也只能給一個人回應，而只有這份回應，才能讓人的傾慕變真正的。”宋清漪眼里流出溫的笑容，“他給我回應了，就算只是為了今日他的這份回應，將來就算他一無所有，就算他不再強大，我也會陪伴他一輩子。”

蘇迆然直直看著，眼中神復雜。

宋清漪推開椅子站起來：“好了，我該去工作了，祝你玩得愉快。”

一轉，卻見保鏢不知何時站在后，手里拿著手機。

宋清漪看了一眼，屏幕正亮著。

“找我的？”

保鏢連忙遞過去：“紀先生。”

宋清漪接過，一面大步往外走去。

紀隨問：“蘇迆然來找你？”

宋清漪“嗯”了一聲，低聲說：“不過你也不必如臨大敵，有你在，應該也沒有落井下石的膽子，不過就是來看我笑話的，畢竟這種難得一遇的時機，換我是，我也恨不得半夜買張機票追去看看。”

紀隨默了默，聲道：“我會理好。”

宋清漪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紀隨忽然問：“就算將來我一無所有，我不再強大，你也會陪伴我一輩子嗎？”

宋清漪走出了酒店，抬頭看著清潤的天空，角高高揚起：“紀隨。”

“嗯？”

宋清漪驀地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你有這麼一張顛倒眾生的臉，還有這讓人垂涎的，還要什麼強大啊？我養你一輩子我都心甘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