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駕崩, 按照大林祖制,凡皇室子孫守孝兩年,孝期喜, 京中娛,舉民同哀。
太后葬禮沒多久就是新年, 宮中取消了終年宴,也取消了團圓宴, 這是林非鹿來到這里后過得最冷清的一個新年。
二皇子林濟文的婚事本來定在開春, 如今也只能延期, 林非鹿和林蔚這種還沒定親的自然也就擱置了,林帝總算沒有再著選駙馬,這讓林非鹿輕松不。
林瞻遠經過林非鹿的安,已經相信人死后就會變作天上的星星,倒沒再哭鬧,每晚都坐在門檻上托著腮看星星,想找到哪一顆才是皇祖母。
太后下葬皇陵后,林廷便請愿前往皇陵守靈一年, 林帝愧疚沒在太后晚年盡到兒孫職責,允了他的請求。
雪化之后,沉寂多月的京城終于迎來了春天。雖還在喪期,但因是喜喪, 倒也不至于全民沉痛,除了喜事娛樂,大家還是該干什麼干什麼, 過著自己的日子。
比起太后的駕崩,更讓林帝和朝臣關注的其實是宋國近兩年來的作。
自前年為爭奪自由城那一次戰后,宋林兩國再未有過鋒,彼此都駐守邊境練士兵,警惕著對方的一切。
將將春時,邊疆便傳來急報,說宋國邊防似有調,又增加了駐守的軍馬。朝中頓時嚴陣以待,林帝調派武將,就等宋國宣戰。結果等來等去,等來了宋國出兵攻打在南境的衛國的消息。
如今天下局勢大林、宋國、雍國三足鼎立,但其周邊卻不乏衛國這種當年鉆了混戰的空子自立為王的小國家。
大林周邊這種小國家早都被吞并了,如今只剩下幾個附屬國,年年進貢。
但宋國孱弱多年,國君荒政事,本就沒力也沒心思去理周邊這些小國,多年來任由他們發展,互不干涉。
大林倒是覬覦那些小國家,想一并吞了,但因隔著一條淮河,要出兵那些小國,就得經過宋國境,如此不占地理優勢,只能作罷。
如今宋驚瀾繼位,這些小國家就了他的眼中釘中刺,整頓完務之后,自然就該攘外了。
林帝得到消息,立刻宣了武將議事,想趁機出兵大宋。結果卻發現,前不久宋國那一次調,足足給邊境增加多出大林一倍的兵力,若想在此時出兵,林帝就必須再從其他地方調遣軍馬。
但各軍馬都有各自鎮守的任務,就拿山雍關來說,那頭的雍國虎視眈眈,又是好戰的游牧民族,不得山雍關的林軍一點,好讓他們一舉攻破。
林帝都有點無語:“這宋國小兒調派如此多軍馬鎮守邊境,他哪來的那麼多人去攻打衛國?”
武將回稟道:“此次出兵衛國,宋帝親征,只帶了三萬人馬。”
林帝冷笑道:“此人雖有幾分謀斷,卻自視甚高,竟妄圖憑借三萬兵力拿下衛國,那衛家老頭當年也是驍勇之輩,宋國小兒真是不自量力。”
結果這個春天還沒過完,軍探就傳來了宋國大勝衛國投降的消息。
被打臉的林帝:“?”
然而這并不是結束,在吞并衛國之后,接下來的一年時間,宋驚瀾親率鐵騎,東征西討,千里奔襲,將周邊小國一一攻破,逐漸收復淮南。
據軍探來報,這群跟隨他打仗的將士中,竟還有一群曾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的惡人。這群人當年占山為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立了什麼赤霄十三寨,連江湖正派都拿他們沒辦法。
而不知從何時起,這群土匪強盜漸漸銷聲匿跡,曾經威風凜凜的赤霄十三寨逐漸沒了靜,再也沒在江湖上出現過。有人斗膽上山查探,卻發現山寨已人去樓空。
起初大家都以為是十三寨訌,才導致山寨土崩瓦解,也有說是天下第一劍客紀涼端了這座土匪寨。不管如何,這樣無惡不作的山寨能消失,大家都松了口氣。
怎麼也沒想到,這群人居然被宋帝收編進軍隊,了他攻城掠地的得力人馬。
沒有哪位臣子不希效忠于強大的君王。
盡管宋驚瀾弒父奪位,手段兇殘,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可自他即位后,一改之前驕奢逸之風,貪斬,弱削,強練兵馬,攘外安,宋國國力日益強大,終于又顯出幾分當年中原霸主的氣質。
曾經聲討他的人沒了聲音,曾經反對他的人也甘心臣服。那些奴骨的蛀蟲已被他斬殺干凈,如今還剩下的,都是懷抱負的能人異士。
短短幾年時間,宋國以驚人的速度強大起來,出了狼的尖牙。
而大林只能隔著淮河這道天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除了強軍練兵,什麼也干不了。
林帝倒是想干點什麼,但雍國這攪屎時不時就來擾一下,他本無法全心對付宋驚瀾。
跟雍國聯手對付宋國就更不可能了,雍國當年斬殺大林兩代君王,尸懸于城門半月之久,以此示威。大林當年也在戰勝后屠過雍國一整個部族,老弱婦孺全都沒放過,兩國之間累代世仇,難以化解。
何況以雍國兇殘貪婪的國風,一旦滅宋,他轉頭就能咬你一口。
三國鼎立,互相牽制,就是最好的局面。
好在宋國目前所有作都止于淮河以南,只要宋驚瀾的手不過淮河,他干什麼都跟大林無關。
但眼睜睜看著這個對手強大,林帝還是坐立難安,他前兩年就已顯老相,每況愈下,全是靠著丹藥維持著狀態,到如今丹藥也無力支撐他的狀況了。
林帝若服老也還好,但偏偏忿忿不平,懷念年輕力壯的狀態。聽多了萬歲,坐久了龍位,就真的以為自己是真龍天子可以長生不老,無法接自己老態龍鐘的樣子。
林非鹿進宮去請安的時候,就又聽聞林帝加重丹藥用量的消息。
心中無奈又擔憂,想了想只能去找林傾。
今年夏后司妙然懷了孕,基本都在東宮養胎,林非鹿宮陪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一聽聞永安公主進宮,司妙然就會開心很多,每次都派人等在殿外,等一請完安便請來東宮。
這次不等宮人來請,林非鹿自己就過去了。
司妙然坐在塌上照著上次來時畫的圖案給還未出生的寶寶繡帽子和肚兜。
林非鹿覺得這些古代子都有當畫手大的潛力,這個海綿寶寶真是繡得栩栩如生呀。
兩人聊了會兒天,林非鹿又給畫了一套小恐龍連服,還拖著一尾,這個難度就有點大了,司妙然看了半天,決定還是給織錦坊的宮人去做。
半個時辰后林傾才回來。
三人又氣氛歡快地說了會話,林非鹿便將林傾到一邊,面擔憂道:“太子哥哥,父皇最近又加重了丹藥的用量,你能不能勸勸他啊?丹藥目前雖有壯的作用,可長此以往,副作用反而更大。”
林傾很無奈地笑了下:“你當我沒勸過嗎?上次我剛勸了幾句,父皇便了怒,斥責我是不是見不得他強力壯,迫不及待看他老去才好。”
林非鹿:“……”
林傾嘆了聲氣:“我哪還敢再勸。”
當皇帝的老了之后都有這病,不服老的本原因還是舍不得皇位,林傾本就是儲君,勸得太過,反而會引起林帝的猜忌。
兩人無奈對視片刻,最后林非鹿嘆道:“反正你多注意點養心殿的靜吧。”
沒有明說,林傾卻已明了,沉著地點了點頭。
離開東宮前,林傾想起什麼,住道:“翻年開春你便十八了,如今皇祖母喪期已過,你的婚事拖了這麼久,上次父皇還跟我說起呢,是該定下來了。”
林非鹿正想說什麼,林傾又低聲音道:“你也知父皇……別太讓他心吧。”
回想方才去養心殿請安時,半倚在塌上面容浮腫老態明顯的林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一次倒是沒說什麼,只沉默著點了點頭。
沒過兩日,林景淵從宮中出來時,便將一疊畫像帶到了永安公主府。
林非鹿還在陪林瞻遠踢毽子呢,看見那疊畫像,頓時提不起勁了。
林景淵倒是很興,把畫像拍在案桌上:“快挑挑,喜歡哪個?”
林非鹿興致缺缺翻了一遍,林景淵看神態,皺眉問:“都不喜歡啊?”
懶懶“嗯”了一聲。
林景淵想了想:“那你告訴四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四哥按照你的要求逐條逐條去找,就是翻遍整個大林,也把人給你找出來!”
林非鹿用手撐著腦袋,手指卷著發尾,有一搭沒一搭道:“溫的。”
林景淵神一凝,趕拿筆記下來,“還有呢?”
林非鹿聳耷著眼皮,聲音懶洋洋的:“武功高,有謀略,長得好看,穿白服尤其好看,跟我說話時會看著我的眼睛,不管我說什麼他都同意,每年我的生辰,不管他在哪里,都會把禮送到我手上……”
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
林景淵寫著寫著,覺得這不對勁啊。
他僅有的智商終于在此時發揮了作用:“說得這麼,小鹿,你其實有喜歡的人吧?”
林非鹿:“……”
我說什麼了?
林景淵把筆一放:“是誰?你既有喜歡的人,那還選什麼,早點定下來才是正事。”
林非鹿沉默了一會兒,又將那疊畫像重新拿過來翻看,淡淡道:“我跟他不可能,虛無縹緲罷了,我還是在這里面挑一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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