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事急,這段時間京城局勢張,相爺那邊催得。”對著自己的心腹師爺,太守見四下無人,坦言,“相爺要南方連一線,只要一致反對,中書院計劃就不能,如果讓皇上把中書院給辦了,起用那些近臣,那以后我們還有什麼好果子吃?你看,這是相爺親筆書信,等明兒一早,給其他幾位大人過目。”胖的手輕輕拍拍盒子,太守有些得意。
他是樓澈在南方重用的員之一,深得重,靠南有南郡王的維護,在京有樓澈的照拂,近些年來,為樓澈鞏固南方勢力獻了不功,春風得意,場亨通,自是寬胖,一笑起來,臉旁的還會抖。
“大人明智,等樓相獨攬大權,大人騰飛之時,還要多多提攜小人啊。”上恭維著,師爺和太守都是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
兩人走向城門,太守絮叨著進京所遇之事:“要說這京城什麼都比下相好,但是這京城的人啊,不夠溫,哪及得上下相的子婉麗多啊。”話音一頓,看著師爺聽得津津有味,他又道,“話說回來,有一個例外——樓相的夫人,那可乖乖不得了啊……絕代佳人,也只有這樣的佳人,才配得上樓相啊。”那日在院中一瞥,隔得甚遠,他連樓夫人什麼模樣都沒看清,但是那芙蓉含的風華,即使簇簇花團中,依然讓人到目眩,驚艷一瞥,難以忘懷。
兩人說說笑笑,走進城門,師爺回過頭來,正要指使著兵把城門關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飛快而至,兵們停下手,師爺和太守回過頭,眼見塵煙飛揚,一匹快馬奔到城門下,黑暗中,昏暗的燈籠照不清馬上人。
“哪位是下相太守爺,樓相有信到。”馬上人高喊。
太守一愣,他前腳剛到,后腳就跟來了樓相的人,莫非有新的指示?不敢怠慢,他走上前,“相爺有何指示?”見那馬上人招招手,知道必是書信,不宜傳外人耳。他涎著笑走近,馬上人翻下馬,湊近他;太守正開口,仰首看清對方,臉惶然一變:“你——”
師爺等在城門邊,看著太守慢慢走去,和那傳信人親的樣子,子還抖著,似乎在笑。他子,耐心等待,可是過了一會,太守依然維持著那種姿勢,他心中一凜,躥起不安,正想大聲喊,突然看見太守的子已經慢慢跌倒,傳信人蹲下子,拿了太守手中梨木盒子。師爺的心疾跳起來,漆黑的夜里,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用手一指太守,大:“刺客,是刺客——”
兩個守門兵聽到喊,拔出腰間的刀,可惜此刻已經晚了,傳信人快如閃電,兵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已經死在他的匕首之下。師爺目睹了一切,嗓子啞啞的,發不出聲音,一,跪倒在城門口,然后眼前徒然一亮……
第二日,震驚南方六省的“下相太守被殺案”以快騎急報京城,太守及馬夫在共七條人命,無一幸存。而這起刺殺,只不過是南方員被殺大案中死亡人數最的一起而已。同時期,蕈州、洪桐的重權者相繼被殺。犧牲最大者,蕈州太守一家,三十四條人命,在一夜間歸西。
而這三個員,都是樓澈駕馭南方的有力助手。這場震驚南方的刺殺,在以后的二十年都沒有破案,百姓提起這場暗殺,都還心有余悸。
******
鉛云低垂,青天蒼茫,沉郁的天灰蒙蒙,北風起,刮面都是刺骨的疼。
樓澈走出書房,墨領長袍配著黑貂皮裘,蟒紋墨青靴踩在花白的青磚上瑟瑟作響。來到月牙門的通道,遠遠就聽見樓盛和管家議論著什麼,近了幾步,樓盛轉過頭來,神比這天更沉郁,低頭道:“相爺。”管家也隨之躬。
樓澈看他倆的神間著張,也猜到剛才談論的容,此刻只當做不知,“前幾日吩咐的準備好了?”
管家不吭聲,樓盛點點頭,“是,準備好了,可是相爺,這樣做……”
“夠了。”截斷他的話,樓澈顯得有些不耐,對于南方的控制力已經大不如前,三個太守的被殺,瓦解了他近幾年的努力,如今這樣的勢已經不容他再猶豫。鼻尖上忽地一涼,他仰首,晦暗的天居然飄起了雪花,細細的,徐徐在空中飄飛,相府的樓臺亭閣本就致,此刻被雪一染,剔起來,端的是景如斯,人心懷。
“相爺,”趁著他一晃神之際,樓盛走上前,雙手捧上一個件,“這是前日,林將軍府上送來的,說是給相爺或夫人,昨日見相爺心煩,所以……”
接過樓盛遞來的東西,是一封信和一塊勝雪三分的瑩玉,樓澈略一沉,打開信封,里面沒有信簽,只夾著一張便條,打開一看,只有兩個字:一年。翻來覆去把便條看了個,也只能看到這兩個字,樓澈眉輕折,猜不其中含義,再看那塊玉,如意雕紋,林字居中,分明是林府的令牌。細想一下,樓澈面無表地把令牌收袖中。
管家在一邊勸說:“雪大了,站久了傷。”
不理會管家和樓盛的勸言,在院中靜立著,直等到滿院都蒙上了一層銀白,他才悠然道:“歸晚必然喜歡這景。”不等樓盛和管家做出反應,他走向院臥房,大步流星,“現在就去準備,一個時辰后出發。”管家面蒼白,樓盛低頭不語。
這相府的一景一都是經久耐看的,今日眼,更覺得親切至極,樓澈一路走來,輕聲推開房門,半掩的門扉,歸晚臥躺在貴妃椅中,房暖意融融,中央擺著炭火盆,噼啪作響,香爐熏煙裊裊,如蘭淡香飄忽鼻端,躡著腳走進房,他掩上門,坐到貴妃椅的后端,靜靜觀賞歸晚的睡。
古人說,人春睡如海棠,他的歸晚卻比海棠更勝幾分,因房溫暖,皮出嬰兒般明的質,紅緋緋,恬淡的睡容,宛如觀音。
就算一輩子陪著這樣的睡,也不會生厭,地看著,時間停滯不前,一時溫四溢,樓澈輕上,手溫膩,心中一,忽然那炭火一聲輕響在靜謐的房,震醒了他,狠下心,他輕搖歸晚的肩膀,看慢慢從酣夢中蘇醒,睜開眼,因沉睡而迷蒙的眼神,對上樓澈,泛起笑:“夫君。”
寵溺地輕擰的臉蛋,樓澈笑謔:“看你,哪還有丞相夫人的樣子。”
順手一整領,把頭發攏到頸后,歸晚雅笑如,“夫君哪還有丞相的樣子。”
想自己在面前,的確無半點威嚴,樓澈一時倒無語可答,見脂未施,皎如清月,長發飄然,泛出潤澤,摟過,手上的發,得不可思議,比之江南錦緞毫不差。心中忽地一,他牽起的手,到梳妝臺前。
歸晚見他拿起骨梳,訝然道:“夫君?”
“看我給你梳個的發式。”他的手能畫山、水、魚、蟲,能書真、草、隸、篆,這小小梳發豈能難倒他。
聽他說得有趣,歸晚任他為之,樓澈的手修長潔白,在男子中見的好看,此刻梳子在他手中,倒似戲法一般,片刻時,就梳出一個發髻,簡單雅致。他四顧,拿起桌上的發簪,放在髻上對比,又覺得太俗,最后只挑支銀簪在發上,配上歸晚的眉如墨畫,輕顰淺笑,相得益彰。
凝視歸晚,樓澈恍然失魂,他的歸晚,總是淡淡的笑,笑意變濃時,臉頰旁現出梨窩淺淺,好似晨曦初現,又如撥云見日;的瞳淡悠,乍看是清澤,細看是深潭,蘊著奇異彩。
他的歸晚……
“夫君?”驚覺他手勢驟停,神晦,歸晚仰起脖子,直看進他瞳眸深去,“怎麼了?”
心底最的一飛起,樓澈握住的手,“歸晚,你先離開京城,到北邊去。”
聽他如是說,心中一涼,歸晚錯愕地盯著他,已然明白他話中意思,形勢已經刻不容緩到這種地步了?
“不要,”堅定地拒絕,“我不離開這里。”
“歸晚,聽著,你暫離這里,不管能不能,我都會去接你。聽說在北邊境有地方,是啟陵與弩族商之地,那里平靜安寧,是居的好地方,你在那里等我三個月,日后晨昏相伴,這不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嗎?”苦口婆心地勸,樓澈平定的聲音給人信服的力量。
歸晚只是搖頭,半點不為所,“不,我要留在這里。”當初說好福禍與共……
“歸晚,”厲聲出口,樓澈也是一怔,他幾時對如此嚴詞厲過,“你留在這里,我必敗,你離開這是非之地,我才能安心。”如果他日爭斗起來,相府被圍,他不敢想象后果會如何,他唯一的顧忌就是歸晚,保住,他才能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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