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歷出一個古怪的笑:“名將?他甚至連將都算不上,這個人只是個手段狡猾的小人而已。”
“小人?能打倒林瑞恩?”
“許多名將都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謀里……沒什麼好奇怪的。”知道頭腦簡單的可湛聽不懂,耶歷簡而化之地一句帶過。
可湛卻在這時理出一個頭緒:“王,你的意思是,我們馬上要對啟陵開戰了?”
贊賞地看了可湛一眼:“照天朝人的說法,我們只欠了東風而已。”所以這次才要犯險來取最后一陣東風。
“到了。”
*
林瑞恩換了一便服走出房,寒氣襲人,對他卻似乎沒有多大的影響,淬藍冬衫,明凈簡潔,把這年將軍襯得更加冷峻。軍師走了過來,對他打量了一番,好奇道:“將軍要去哪里?”
“去城里走走。”
“正好軍中有些資要采購,我陪將軍同去吧。”軍師溫雅地笑笑,誰也猜不到他笑下藏著什麼。林瑞恩不置可否地默然不語,倍顯淡然。
兩人騎著馬從偏郊趕到督城,將馬匹給首城將士,隨即像普通人一樣進城。
在幾商家買了些軍用所需,軍師有條不紊地進行,倒好像林瑞恩是陪同他來的一般。
走出商鋪,軍師瞄了瞄有些不專心的林瑞恩:“將軍,前幾日有人報告,城里來了個臉帶傷疤,兇神惡煞的男子,還有個一個極為俊,著男裝的子。這件事,不知道將軍聽說過沒有。”
恍然間,林瑞恩有種被看穿的覺,眉一皺,朗朗道:“聽說過。”
“平日在軍中訓練新兵,稍有閑空,將軍就閱讀兵書,今日卻一反常態,想要進城走走,原來也是聽聞這消息的緣故。”軍師平淡地敘述著,一字一句卻像針般的尖銳。
“軍師有話不妨直說。”
“將軍,你認為現在是什麼時刻?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將軍,要知道,現在是啟陵危難之時,”沉下臉,軍師肅然道,“朝不安,外朝咄咄人。朝中此刻爭斗不休,樓相皇上對峙一方,聽說還有一個南方族牽扯其中,局勢不明,朝中之人如履薄冰,惶惶不安。而外憂更甚,人人以為弩王新喪,近期不會出兵,將軍,只有你我知道,新登基的弩王耶歷雄心壯志更甚乃父,兼且此刻逢新王初政,軍中士氣渙然一新,猶如夢醒猛虎,時刻都有可能把爪牙到啟陵……”
“我知道。”林瑞恩冷著臉,連語調都是冷的。
“既然將軍知道,是我多言了,”驀然停下,軍師指指前面小巷,“將軍可以自己抉擇。”
知道前面的小巷就是軍士報告的歸晚目前所居地,林瑞恩站在巷口,面現茫然,躊躇難決,他為何會到此?這樣的形,就算進去了又能如何?猶豫了許久,輕輕一嘆,轉過,往回路走去。
軍師見狀頗有喜,他這亦父亦友的角有多難,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數,林瑞恩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待他有如自己的親生孩兒。只希他行事莫要有片刻差錯……這一片苦心,就算只能充當白臉,他也甘心為之。
兩人順著督城最繁茂的大街走回,車水馬龍,肩踵,林瑞恩一個恍惚,撞上一個疾走的壯漢,他一愣,手出,想要扶穩對方。被他撞到之人腳下蹌踉,被撞出三步,才站住腳跟。雙方都有些吃驚地向對方。
林瑞恩這才看清對方是兩個人,被自己撞到的那個濃眉大眼,眸坦,顯是正直憨厚的人品。而他旁邊那人,眼神深沉不可測,更有怒而不言的威嚴。兩人都是材魁梧,看樣貌也不是天朝人士。先抱拳,林瑞恩略含歉意:“剛才得罪了。”
“不,是我們得罪了。”對方的漢語說得極流利,就是口音有些古怪,急匆匆地看了林瑞恩一眼,打探的意味很濃,不等林瑞恩還禮,兩人已經快步離開。
軍師盯著兩人的影離去的方向,訝然道:“這兩個人,不似普通人。”
林瑞恩贊同地點點頭,普通人無意間被他撞到,必被震倒,而剛才那個人只退了三步,顯然手不凡。
這時候,誰都不知道,相遇是命運的開始……
天載五年元月。
弩族軍營,天地間第一抹晨曦初現時分。
“王,”侍衛長快步闖進營帳,臉紅暈,顯得極為興,“督城的況已經探察清楚,與王所說的相差無幾。”
耶歷聞言抬起頭,隔著侍衛長,他看到帳外一片雪白,冰瑩潔,一旭日剛剛升起,把世上的彩都奪走了一般,只剩下一樣的鮮紅。
“可湛,把幾位將軍請來。”
響亮地答了一聲是,侍衛長比來時更快地退出營帳。耶歷拿起手中的羊皮,仔細上面經絡分明的圖標,克制不住心的激,手指微微,啟陵的邊疆軍事分布清楚地展現在眼前,在指尖上,進一種灼熱的覺。弩族百年來的夢想,似乎書在了一張羊皮上。
攥羊皮,耶歷緩緩閉上眼,千軍萬馬,戰鼓雷,宛在眼前,他與兄長爭斗半年之久,登基為王,等待的不就是這樣一天嗎?
十幾位弩族軍依次走進主帥營帳,看到他們的王正在閉目養神,誰也不敢發聲音,耶歷的那個姿態,猶如一頭沉睡的獅子,仰臥在蒼穹之間,靜然不語也給人莫測威嚴。一個月前耶歷從督城回來后,就發布了備戰通知,十幾位弩族高級將領今天接到會議通知,對討論的容心中也有了些計較。年輕的將領大多心昂,而老一輩的將領則是喜憂參半,兩方都默然在營帳坐下,打量著眼前形。
“諸位,今天是高興的日子,為何心事重重?”睜開眼,看著下座的眾人,耶歷笑著問。
被他鷹利半的眸子掃過,眾將領都是一震,一位年紀最大的將領開口:“王,聽說你要攻打啟陵是嗎?”
“沒錯。”耶歷簡潔有力地承認心中所圖。
“王,這麼做太莽撞了,啟陵是地上的猛虎,而我弩族是天上的雄鷹,就算兩者經常互斗,我們也不可能占領他們的土地,一旦發生了全面征戰,對我弩族大大的不利啊……”
抬手一揮,截住了老將領的話,耶歷把手中羊皮丟向營帳中央:“這是啟陵的邊疆軍事分布,大家看看。”
“王,這份東西,您是怎麼得來的?”年輕的將領們首先接過養皮,展轉傳閱著,人人都顯出興之。有了這份東西,對他們來說無疑多了一盞明燈。兵法有云“知己知彼”,就是這個道理。
耶歷犀眸綻出芒,說道:“百年來,啟陵一直以天朝自居,占著最沃的土地,用著最好的資源,而我們弩族卻極北之地,深天災之苦。啟陵的百姓喝的酒,他們的人穿著最好的綢,我們的百姓吃的是糧,我們的人穿著制的服,這一切,公平嗎?而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啟陵的皇帝和丞相在京城斗得正歡,靠近北方的守備力量全集中在了京城附近,趁著他們爭不斷的時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一舉奪取北邊。”
一番話,說得在座的眾將領都有些心澎湃,須臾之后,有個將領問道:“王,啟陵的林瑞恩在督城,這個時候我們攻打玉硤關,玉硤關守備齊全,而且易守難攻,等他們調兵過來,我們豈不是……”
“誰說我們要攻打玉硤,我們要打的是督城,”耶歷出微笑,看到眾人炸開了鍋似的議論紛紛,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督城的守軍只有三萬,其中八千還是林瑞恩正在訓練的新兵,與其去攻打玉硤,我們不如連林瑞恩一起,奪取督城。”
一揚手,旁邊的侍衛長已經把地圖展開,眾人圍坐過來,都為這奇特的方法所震撼,一直以來,督城連接著啟陵和弩族,但是因為它地偏僻至極,都被當作了連通商業的道路,而非兵爭之地。不是沒有人想過從這里打進啟陵,但是從督城走,無疑是繞了一條遠路,而如今林瑞恩在督城,況就另當別論了,人人都知,啟陵的銳軍隊就是林家軍,一旦打垮了林瑞恩,這場征戰的意義就遠非一個城鎮可以比擬。而且此刻啟陵正是部爭斗激烈的時候,又給了弩族一個極好的良機。
耶歷在地圖上指指點點,講述著這次的戰略,圍坐的將領們都信服地點著頭,老一輩將領原先還有些顧慮,此刻一聽,都不約而同出微笑,正如耶歷所說。這次的確是老天賜予的百年不遇之機遇。
“林瑞恩在這里訓兵,騎快馬離督城只有一個半時辰的路程,我們先困死他,一邊包圍督城,督城地偏僻,包圍住它,切斷一切與啟陵部的聯系,以此為基點,我們徐圖南進。一個月前,我已經發布了備戰令,這一個月,已經漸漸止了弩族商隊進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