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是陪父親一同去賞燈的,可,從剛剛踏進廳門的剎那開始,看到,廳皆是仆傭,聯系容嬤嬤未說完的話,讓的心,怎能不如墜深淵呢。
幾名傭人得了郡主的吩咐,強行帶下莫蘭的同時,管家納蘭建已至夕跟前。納蘭建是王府的老管家,原來姓什麼,無人記得,自從納蘭敬德賜下族姓后,他本姓什麼再不是重要的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夕問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遏制手心的抖,問出這句話,只有自己知道。
一如,再怎樣悲痛,都要堅強,不能讓人看出,的脆弱。
因為,這個家,現在,僅有,站在這,勉強地維系打理。
“郡主,今晚,王爺和兩位爺往泰遠樓賞燈,未曾想,一群歹人,借著舞龍靠近泰遠樓,雖有近侍衛相護,但歹人來勢洶洶,又個個手過人,王爺和大爺終是不敵——二爺亦被砍傷了雙——”
納蘭建哆嗦著說出這句話,兩行老淚頃刻就流了下來,再是說不下去。
原來,父親,竟在泰遠樓賞燈。
雖泰遠樓為達貴人賞燈,父親往年,也是不常去的。
偏偏今晚——
二哥,還活著。
夕用這個念頭,竭力止住快要崩潰的神經,泠聲道:
“建叔,府里出了這等事,這里一切不得勞你費心了。該做什麼,只管吩咐他們去做,缺什麼,只管拿腰牌去庫房取。府里大小事務,我代母親,就給你了。”
“郡主,老奴知道。”管家拿袖子了一下淚,著府外,“王爺和爺也該回府了,老奴先出去候著,天黑,得拿大燈籠照著,王爺和爺回府的路才更看得清吶。”
“建叔,我和你一起去,拿燈籠照著……”
夕不知道,在面對抬回來裝斂著父親和哥哥的棺木時,是怎樣的心,只知道,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沒有眼淚,心里,很痛,這種痛,和著頭的腥甜,再再地提示,這一切,是真的,真的發生了。
從這一天起,別人的元宵團圓佳節,注定為生命里不可泯滅的痛。
也是,最初的痛。
安置完前面的一切,宮里果然派人下來,賜下一副據說是先帝時的金檀木棺,因先帝突染急癥駕崩于頤景行宮,是以,本沒有來得及用上這副棺木,幸好當時榮王送了一副頤景特產的千年水晶冰棺,可保尸長年不腐,故回到檀尋后,也沒有再換這副金檀木棺,如此,這副棺木,今日,反了納蘭敬德的棺樞。
這,對于納蘭府,亦算是圣恩浩。
可,夕從這份浩里,品到的,僅是一抹愈濃的悲涼。
不過這種悲涼在步進母親的房間時,只能悉數進心底深。
不能讓母親為擔心。
軒窗外,曙曦明,原來,已一宿未眠,緩緩行至母親榻前,母親早從昏迷中醒來,雙目空地著床欄,蒼白的哆嗦了一下,一句話,都說不出。
從容嬤嬤手中端過細米小粥,寬地道:
“娘親,喝點粥吧。”
母親的手隨著這句話覆到的腕上,眼睛一閉,一顆淚珠子墜落在錦被,鼻翼微翕,夕地著母親,復道:
“爹爹若在,不會愿意看到娘親不管不顧自個的子,況且,如今二哥,也需要娘親的照顧啊,娘親一定要趕快振作起來,府里這麼大一幫事,兒一個人,實是做不了太多。”
在母親面前,溫婉乖巧著,也惟有這樣,母親應該還念著,余下的兩名兒,振作地活下去吧。
死,其實很簡單。
在尋死的心里,求活,才是最難的。
王妃的手抖著撐在床榻邊,容嬤嬤早會得意,上前將一個錦墊靠于的后。
就在這時,廳外突然傳道:
“圣旨到!”
夕忙扶住母親,容嬤嬤另把一厚厚的披風攏住王妃單薄的子,傳旨的公公早步進廳來:
“奉天承云,皇帝詔曰,茲和碩襄王為平定蓮教,以殉國,特冊和碩襄王為和碩襄親王,以英靈萬年。欽此!”
“妾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夕放下粥碗,扶著母親一并跪下叩首,心里,自然知道這份圣旨背后的蘊味,親王,自古均須帝嗣方能冊封,今日,加此隆恩,并赦造親王府,對于父親,確實是無尚的榮。
然,卻是用父親的命換來的,更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愈將茅頭對準了王府。
昔日,父親手握一朝兵權,雖有暗槍,并無明箭,今日呢?恐怕,朝中的宿敵,誰都不會顧忌一個已死的親王。
襄王府,要護得周全,恐怕——
心下千徊,王妃踉蹌起,接過圣旨,吩咐容嬤嬤打賞傳旨的公公,夕扶著的手僅覺到無法抑制的震。
“兒——”王妃終是喚出的名字,向,眉心皺得愈。
“娘親。”夕阻斷母親想說的話,猜得出母親想說什麼。
母親,該是不忍遠嫁夜國,故而想借此求一到恩旨吧。
可,這道恩旨,真的能求麼?
“兒知道娘親舍不得兒遠嫁夜國,可,父親突然離去,若兒再不聯姻夜國,對于王府,究竟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多過利呢?”
夕扶著母親緩緩坐到榻旁,一手端起粥碗,舀了一勺,輕輕吹著,再遞到母親的前:
“娘親,兒嫁去夜國,并無毫怨言,娘親該知道兒的心氣極高,是以,也惟有那人中之龍方能配得上兒,縱然,夜帝雖非兒一人能擁有的夫君,可,兒愿將終生托付的,就是這樣的王者。況且,兒以巽國公主份聯姻夜國,念在兩國歷代修好的份上,夜帝必會厚待兒的。”
說出這句話,夕略低螓首,籍著母親慢慢喝下那一勺粥,掩去眸底的緒。
這句話,偏要將違心說由衷。
只能這樣,不能不說!
父親去后,王府再無依傍,二哥又有傷,諾大的一個府,稍不慎,就會土崩瓦解,是以,惟有遠嫁夜國,以夜國帝王之尊,該能護得闔府一個安寧。
雖,這是下下策,如今,也是唯一一策。
“兒,娘實在舍不得你,舍不得——”王妃語意又起了哽咽,“要知道,一宮門深似海,我雖不愿你遠嫁夜國,但,你父親,偏是允了皇上的意思。兒,你獨自去往夜國,不比這里,萬一有任何閃失,為娘的,該如何是好啊?”
其實,嫁去夜國,或許,對,亦是好的吧。
“娘親,只要你好好的,二哥好好的,兒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從小到大,難道,娘親連這,都不相信兒麼?”
王妃凝向唯一的這名兒,是的,從小到大,的兒確實沒有讓太多的心,唯一的擔心,是兒的容貌,對于兒,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子太,終是禍水吧。
而兒,更是讓的心,放不下啊。
“娘親,再多歇息會吧。”夕輕聲道。
“兒,為娘,真的舍不得你。”王妃的淚又落了下來,姝艷的容貌上,不過一夜,憔悴幾許,喪父喪子加離之痛,快要得不過氣來,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想到,活著,是這般地難捱。
夕地扶著母親上得榻去,明日參選完,雖還可以回到王府,但,隨著夜帝的返程,陪母親的日子,終究一日于一日了。
低徊眸華,遏制主眸底的霧氣,待到霧氣再時,已坐于秀的車輦,緩緩駛進宮。
手心,是出府時捻下的一朵晨間凋謝的夕花,纖細的手指握住這朵花,仿佛,握住的,就是自己接下來的人生。
今日,并非碧空如洗的好天氣,繚繞著灰霾。
載著秀們的車輦緩緩駛乾永門,朱漆宮門次第而開,車轆的吱嘎聲蓋過車秀們低低的啜泣聲。
悄然掀起茜紗簾的一角,微仰螓首,旦見那巍峨宮墻,斑駁的深仿佛浸蘊無數宮子的眼淚,只這麼一晃晃地,遮去沿途所有的鮮妍明。
在放下茜紗簾的一刻,一顆清淚,墜落在手心的夕花上。
府,不能肆意的流淚,現在,終是,可以了……
輦停,早有宮上前,引著三十二位秀,分兩列,沿瀝青的甬道向宮深走去。
這里是兩儀門,除帝后之輦外,其余宮人,哪怕嬪妃至此,均須下輦行走。
這,不過是宮中的一則規矩,而,對應選的秀來說,宮里的規矩,遠遠不止這一則,看似不經心的規矩,一旦犯,往往就是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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