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離秋方從殿外進來,后跟著恬,恬手里拿著一紙鳶,疊起來,圖案看不真切,直到夕放上天際時,才發現,這是一只繪著百子納喜的紙鳶。
百子,該是大部分嬪妃應景愿意放的紙鳶吧。
惟獨,僅覺得是個諷刺。
今日所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個諷刺呢?
長長的絹條上,沒有寫任何的字,無字,是要的。
本來,去麝山上放是最理想的,因為,那里最高,基點高,紙鳶一定放得也會好高。
可,離秋說,那里,正在建造一座皇室的祈福臺,再不容許上去。
再多的,離秋說不出來,宮里尚宮局代下來的,就是如此。
也罷,本來,對蛇仍心有余悸。
另選的地方是一寬敞的草坪,三面環著樹林,一面環湖。隔湖那邊,就是麝山。
夜幕下的麝山,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冷。不過,仍摒退所有宮人至樹林外,獨自一人,試著開始放紙鳶。
因為,獨的時候,或許才能讓自己的心緒外,而不再是維持表面的樣子。
今晚的風,很大。
縱然,從沒有放過紙鳶,想,應該不是很難吧。
風,很大。
草坪,很大。
可,無論,再怎麼逆著風跑,那紙鳶始終還是拖垂在地上,飛不起來。
一如,的心,好沉好沉,沉得快要讓自己無法呼吸一樣。
腳,好。
不知怎麼回事,或許被裾絆到了,也或許,腹中空空如也的跑不了。
就這麼摔在了草坪上。
的草坪,摔下去其實不疼的。
但,覺得好疼。這種疼,是從心底溢出的,如果能哭,是不是會比較幸福,可,流不出淚來。
手,無力地握著線軸,那些線在指尖的傷口,卻帶不出更多的疼來。
終于麻木了嗎?
臉,埋在草里,聞得到草的清香,還有,自己心里,愈來愈濃的悲傷。
“父親,我好沒用,我真的好沒用。我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呢?我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一廂愿?父親,我果然很笨……連紙鳶都放不上去……你在天上……還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真的好想你……想讓紙鳶放得高高的,讓你聽得到我想說的話……我只是想讓王府好好的……我只是想這樣……我做的一切,或許……都是錯的……父親……父親……”
的聲音愈漸斷斷續續,輕了下去,手里的提線,也漸漸松去,那紙鳶卻驀地一提,仿佛被風吹起一般,難道,父親聽到了的話嗎?
說得不算很輕,因為,離秋們奉命候在樹林外,該是無人會來打擾的。
帶著驚喜抬起臉,映眼簾的,卻是一雙深黝的眸子,那眸子,有點點碎星閃耀,那麼亮,那麼黑。
是軒轅聿。
他穿著一絳紫的袍子,俯下,手里握住松開的線軸,凝著,低聲:
“你想放紙鳶?”
著他,那日的噬吻猶在眼前,下意識地想避開他,然,眸底有些霧氣就湮了上來,用力地咬著貝齒,方把那些霧氣悉數地退下去。
不能哭。
早沒有眼淚,寧愿流,也不要流淚。
流淚,只是懦弱的表現!
“起來,我教你怎麼放。”
他沒有自稱‘朕’,說出這句話,他握住線軸,長玉立在如水的月華下。
的手撐住草坪,不該繼續這樣,跌倒了,只要站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正如現在,他說,他來教放紙鳶。
忘記那日,可以的。
有什麼不能忘,的人都是他的,何況,不過是一個吻?
他瞧起,將線軸放到的手中,指尖不小心相,他的手,很暖,不似以往的冰冷。
這份暖意,把此時涼薄的心,一并的溫暖。
放紙鳶其實并不難,沒有掌握要點,憑著想象,自然是放不起來的。
有他在,很快,那紙鳶就高高的放到了空中,拿著線軸,逆風跑著,風吹在臉上,有些疼痛,而,他的話語,就這麼和煦地拂進的耳中,不時指點放飛過程中的不足之。
很聰明,他一提點,就能領悟,所以,到了后來,更多的時候,是他默默地隨一起奔著,看那紙鳶高高地飄揚在一彎月的穹空。
越奔越快,不自覺得地越奔越快,似乎能覺到,父親就在那些繁星閃爍的云層后看著,依舊那樣慈藹,依舊那樣關地看著。
他說過,只要跑得快,紙鳶就會借著逆風的風力,放得越高,所以,想讓紙鳶飛得更高啊。
固然,那紙鳶的圖案是不應景的。
手里的線也越放越多。
“小心!”
耳邊旦聽得這一句話響時,突然覺得撞到綿綿的一堵墻,措不及防地。
然后,那堵墻抱著,收不住步子,竟倒了那堵墻。
他抱著,收不住步子,而他急于擰避開前面那棵樹,就這樣,倒了他。
不早一刻,不晚一刻。
不多一分距離,不一分距離。
他和倒在那棵巍峨參天的古樹前。
跌落的剎那,下意識地去握手里的線軸。
這一次,和方才不同,想握住線軸。
然,剛剛放線放得太快,收不住,此時,那紙鳶便似要借著風力離而去。
線,因的用力,在的手心勒出一道紅紅的印子。
而,只有一只手可以去握,另一只手,必須拿住線軸。
這一刻,忘記自己在他上,等到他的手代用力地握住那提線時,方看到,這姿勢的不妥。
即便,他是的夫君。
這樣的合,讓的臉微變,再顧不得紙鳶,松開那提線,一只手撐地就要起來,一撐間,想子的份量該是到他了,因為,他的神,有轉瞬即逝的痛楚。
忙站起子:
“皇上,臣妾——”
本來要說出口的‘失儀’二字被生生地咽了下去,那日的景又出現在眼前,這二子,雖是慣常的,想,是不會在他跟前再用的了。
“到您了?”
換了這一句,卻愈顯曖昧。
“沒。”他站起,手似乎了一下背,然后,說出簡單的這一字,用力拽手里的紙鳶提線,遞予,“給。”
出手,才要接著那提線,卻發現,提線上,印了一的紅。向他的手心,那里,不止被勒出細細的紅印子,甚至于,還有,一滴一滴的濺落。
“皇上——”輕輕喚出一聲,竟忘了去接那提線。
“拿著線。”他沉聲道。
他一直就是這樣專制。
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似乎都是欠他一樣。
也許就是這樣,進宮那時開始,就注定是欠了他。
他要的是慕湮,是自己,拿了那枝簪花,一并把自己送了這宮。
路,只要活著,終究是要走下去的。
哪怕他對再怎樣,現在,他是為了幫握住提線,才了傷,就不能坐視不禮,取出帕,甫要替他去拭那漬,他卻拒絕道:
“不礙事。若你還有未許完的愿,繼續放罷。”
手接過提線,帕還是借著這一接,覆到他的傷口。
他沒有拒絕的帕,兀自捂住傷口。
月如水下,萬闌俱靜,他,一襲絳紫的袍衫站在那,黝深的瞳眸凝著眼前的子。
,雪的紗,隨著漸大的晚風飄揚著,那紙鳶卻在準備再次奔跑時,沒有任何預兆地,就摔落在地。
的心,突地一沉,見他更深地凝住時,的邊,卻綻開一抹蒼白的笑意:
“呵呵,臣妾真的很傻,竟然也以為,紙鳶放得越高,就可以讓天上的人,聽到自己想說的話。真的很傻。”
眸里有霧氣湮上,抬起臉,那些霧氣須臾破散后,就都倒流回去。
有些,有些疼。
但,隨著下一陣風的吹過,都不會留有痕跡。
“怎麼了?”他的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
“進沙子了。”竭力讓自己的嗓音保持平和,卻還是有一沒有抑制的哽咽。
而的眸底,是沒有淚的。
那哽咽是落進心底后發出的回音。
“是眼底進了沙,還是心里呢?”他仿佛悉一切地問出這句話。
的囁嚅了一下,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手復拿過的提線,然后,不一會,他就將那紙鳶放飛了起來,比放得更高,更遠,著那繁星閃閃的夜空,知道,有一種高度,有一種遠度,是不能企及的。
再怎樣努力,都達不到。
而,也從來不要達到。
只要安穩的現狀,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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