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次，終究是錯了。

這樣一個有著不安份眼的丫鬟，所想要的，遠超過的想象。

從伺候納蘭祿的那日開始，碧落要的就遠不止側妃的位置。

許是，碧落見慣了王府中，表面上襄王對陳媛的恩，在碧落的眼中，側妃莫蘭，不啻是沒有這份恩的。

所以，要的，就是正妃的位置。

陳媛不知道，碧落和納蘭祿是何時暗渡陳倉的，待知曉時，已是軒轅聿賜婚，侍中的三千金西藺姈為襄親王妃。

那一晚，納蘭祿急吼吼地沖到陳媛的房中，執意不愿娶西藺姈，說只屬意碧落。

在彼時，陳嫌除了驚愕，再無其他。

可，圣旨已下，不是他們所能駁的。

于是，喝斥了納蘭祿。

猶記得，納蘭祿眼底的鷺，一如他父親的納蘭敬德昔日眼底聚起的鷺。

覺得，會發生什麼大事，可能做的，僅是在四月初二大婚那日到來前，將府的一切打點仔細。

但，一切的發展，終究在大婚那夜，讓措手不及。

西藺姈的失貞，西藺姈的自盡，猶如一堵厚厚石塊在的心頭，再不過氣。

幸好，軒轅聿并未重責。

幸好，夕為了防這件事的外泄，將碧落帶進了宮中伺候。

原以為，這段孽緣，終將告一段落，可，誰知曉，不過平地里，再埋了一次患。

畢竟，碧落和納蘭祿在府里的私，都是被府中其他人瞧在眼里的，若有外人刻意要借著這，去利用碧落，許和納蘭祿姻緣，無疑是最好的法子。

于是，這個從小就進府當為奴的丫鬟，終是在昨晚，讓失至極。

可，再怎樣失，還是不忍的。

克制下心底的思緒，淡淡地道：

“碧落，你犯下這事，就該知道下場如何。”

“我犯了什麼事？我本什麼都沒做過！”碧落目銳利地向，不服地道。

“天做孽，猶可活，自做孽，終難恕。這是皇上賜的酒，你喝了它，一切的劫數，就都結束了。”

陳媛將托盤放在地上，手執酒壺，將壺的酒倒盞。

隨后，舉起那杯酒，遞予碧落。

“不，我不喝，我干嘛要喝，為了保你，讓我去做這個替死鬼！我不要！陳媛，你別想讓我死，哪怕我死了，你的兒子，也會難至死的，他和我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碧落，你清醒點吧，沒有一個男子，尤其，有著大好前程的男子，會為了一個丫鬟，自斷前程的。他能娶西藺姈，就是最好的說明。”

不讓碧落死心，再這樣糾纏下去，無疑，是不好的。

狠下心說出這句話，誰說，陳媛太心呢？

“那又怎樣？西藺姈失貞在先，自盡在后，襄親王妃的位置如今還是空著的，皇后說了，只要我替辦了那事，這住置，會做主，讓太后指給我。”

“碧落，若真能兌現諾言，為什麼，現在，到這的，是我送來的酒，而不是的赦免呢？”

對于碧落的背叛，如今，已能坦然。

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

碧落，亦如是。

“騙我？！”碧落嘶吼出這句話，失控地待站起，卻被陳媛按住肩。

“放開我，我不能放過，我要去太后那，告訴太后，這都是皇后出的主意。憑什麼讓我做替死鬼！我不要！”

“碧落，你以為，這宮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走到今日這步，不是你的貪念，又怎會生出這些事端來？”陳媛斥道。

是的，若不是碧落的貪念，早在三年前，選擇出府回鄉，不啻是最好的路。

然，碧落選擇的，卻是留在王府。

選擇的，是一條，本不該去奢及的路。

王府正妃的位置，從來只會屬于家世同樣顯赫的世家子，是不會讓一個丫鬟登上的。

可惜，這世上，最害人的，就是這不該有的貪念。

心比天高，命，恰比紙薄。

“為什麼，你要針對我呢？呃？”碧落的眼底，閃過一狠辣。

這狠辣，讓陳媛的手微微一，將那杯酒，放在碧落的旁，旋即起，回間，語音清泠：

“這酒，我勸你，還是自己喝下，不要等到被人著喝下，那滋味，更加不好。”

頓了一頓，復加了一句：

“我能為你做的，只是來送你這一次，希，你能真明白——”

然，這句話，卻再說不完。

窮這一生，終是，留下一句說不完的話。

最后，兩個字，是“苦心”。

對，苦心。

可惜，這份苦心，卻是白費了。

的后背，有尖銳的疼痛穿過，接著，是冰冷的空氣隨著那陣疼痛一并地涌。

那些冰冷的空氣，涌的位置，直抵的后心。

于是，心中的溫暖，也一并不復存在了。

子，地癱下。

在這暗房，看不到什麼，四周，除了，死寂之外。

還有漫天的黑暗向來。

在這漫天的黑暗里，看到，張仲笑盈盈地站在那棵梧桐樹下，后面，所有的枝丫上，都系滿藍的帶。

藍的帶包圍中，他好象，開口對說了一句什麼。

可，再是聽不到了。

錯過的，無法握住。

這一生，僅是憾。

是的，不由已，錯失所的憾。

如果當時，他愿帶走。

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如果當時，愿放下這份。

是不是一切也會不一樣。

可是，一切的發生，是以絕對的方式存在，容不得誰和誰的“如果”。

“為何總顧慮別人，忽略自己呢？”

這句話，在意識悉數消逝前，清晰地叩進的耳簾。

的邊綻開最后一朵凄婉的笑，回他：

若我不顧慮你，只按著自己的意愿活，豈非，就是你的負擔呢？

可惜，他聽不到了，，再也不能親口告訴他這句話。

是的，不要為他的負擔。

因為，或許，已知道，他的真實份……

碧落的手中，握著那支筷子，那支筷子，深深地沒進陳媛的后背，黑暗里，看不見，那噴涌而出的，僅能聞到，濃郁的腥氣。以及聽到陳媛，在的跟前倒下，重重的落地聲。

從今晚，審訊司的看守送來這頓看似饕餮的膳點，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所以，用了大半夜，都把這筷子磨得尖尖地，妄想著，能刺傷前來行刑的人，逃出這監獄去。

不要死，想活著。

那麼好的年華，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最后，磨得尖尖的筷子，卻并不僅僅能刺傷人。

還能，殺人。

哪怕，之前沒有做過什麼錯事，現在呢，再沒有回頭的路了。

死，是唯一的結局。

刺死的，是當今皇上圣寵的醉妃的母親。

這個罪名的發落，絕不僅僅是一杯鳩酒那麼簡單。

或許是車裂，也或許是腰斬。

不論哪種死法，都太痛苦太痛苦。

手拿起那杯鳩酒，聽到，暗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能等了，抬首，將那鳩酒一氣灌下。

真的沒有做錯什麼，只想活得更好，為什麼，一個丫鬟，注定要被人輕視呢？

哪怕得到重視，全的也是，別人的謀算。

酒盞落地，碎了一地。

誰的心，也一并地，在這清脆聲中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