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步步走來,豈會不艱險呢?
“父親,不用送了,兒認得回房的路。”
認識回房的路,只是,再不認識,那段通往他心頭的路了。
曾經,那麼想,去走那條路,在得到他賜予這個孩子后,卻……
天永十三年十二月廿五日。
天曌宮,承歡段。
這一月,宮中發生最大的事,莫過于姝人被太后以失德之罪,發落至暮方庵清修,而軒轅聿一反常態地并未阻止。
或者不該說一反常態,這,不過是君恩涼薄的另一現。
因為,這月余,軒轅聿僅宿在承歡殿中。
承歡殿,亦永遠只是那一位后妃承恩。
這后妃,就是已經懷七個月孕的醉妃。
宮中懷有孕的后妃都被先行送往頤景行宮,獨獨留下的醉妃。
諸妃艱難想象,為何一名懷有孕的子能如此長得圣寵,而太后,又顯然并不管束。
于是,諸妃僅能寄托于皇后上,每日往中宮陳錦定省時,沒說過些許的口舌,但更奇怪的是,平日里素來愚鈍的皇后,在這個冬天,不僅僅愚鈍,更為懦弱。對于們提的話,非旦一句話茬都不敢接,甚至屢屢借著緣由去打斷。
這樣一來,諸妃自沒有其他的法子可尋,也消停了不。
既然太后,皇后都置之不理,那麼誰都不會愿去做這會違背圣心的出頭之人。
夕臥于榻上,卯時未到,天際猶黑時,終是悠悠醒轉過來。
這月余來,每晚,都睡得很沉,沉到翌日清晨方會醒來。
夜間,無夢,更不會驚醒。
不知道,這是不是張仲為療毒初見效的另一獲益。
月余來,張仲每日都會給熬藥,黑黑的湯藥,喝下去并不算難喝,張仲只說,這藥能抑制住的千機之毒。
除了藥之外,每日還會在的左手手腕上施針。
雙管齊下的療毒法,是頗見效的。
每五日一次的毒發,在服用藥及施針后,渾縱是冷冽抵心,卻再沒有噬心的覺,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每發作一次,冷冽就減退一分。
每每毒發的日子,沒有讓軒轅聿陪,而他每次,也再不勉強,只把抱到火床上。
火床縱然很燙,可,卻沒有最初那日燙炙手心的覺。
當然,的背部亦是完好的,沒有燙炙得面目全非。
這些,是讓的心底,有些欣喜的。
不希自己的有損傷,不為別的,僅為了,那一句話,為悅己者容。
但,同樣不希,他為了,再去忍這炙烤的折磨。
值得度幸的是,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好。
躺在火床上的時候,他會退出石室,直到清晨,才進來把抱回去。
是以,一月間,僅有每隔五日的一晚,他不會睡在的旁。
其余的時間,他都會在承歡殿擁著睡。
今日,也不例外。
撐起手,看著猶在睡夢中的他。
這月余,不知怎地,總覺得他的氣一日不如一日,曾問過同樣負責他龍安康的張仲,張仲只是說,皇上勞政務所致,只需膳房準備藥膳滋補即可。
但,藥膳用了這一月,卻是眼見著,沒有多大的效果。
瞧在眼底,心底,是不舍的。
現在,因的側,錦被稍稍墜下一角,拿起被子,輕輕地,蓋到他的上,離卯時,尚有一刻的時間,他還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多睡一會。
這一蓋,看到左手手腕,那月牙形的地方,有一個紅的點點,這個點子,并不算小,仿佛是凝結后的朱砂,記不清這個朱砂究竟出現在何時,似乎,在第一次施針后就出現了,彼時,是猶在睡夢中覺到疼痛,被驚醒時,看到張仲已然在施針。
他說,每日辰時施針,方能配合那湯藥治療,把這千機毒抑制下去。
但,只是抑制。
這套法子,是他才研制出來,并不曉得是否能徹底清除。
聞聽后,僅問了張仲一句,對孩子,是否會有影響。
張仲的回答是確定的,不會影響腹中的胎兒。
只這個回答,就夠了。
彼時,怡逢軒轅聿七日一次的免朝,他陪在張仲旁,看著他,愿意相信這句話。
知道,他是值得去信賴的。
有他陪在邊的這段日子,縱然子越來越重,心,卻再不會重到無法承。
突然欣喜地想起,今天,是天永十三年臘月的廿五日,按著祖制,明日,廿六日“封筆”、“封璽”后,他就可以一直歇息到正月初一再理政事。
而,那時,他們應該就在頤景行宮了。
很的一個名字,那里,據說,不僅有藥泉,還四季如春。
應該能讓他看起來氣不好的子,好好調理一下罷。
這般想時,邊嚼了笑意,靜靜地伏在他的臂彎里,這也是昨晚,睡前的姿勢。
這麼伏著,覺到,他的手臂用力地擁住的,子一間,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醒了?”
“嗯。”低低應了一聲將手覆到他的腰上。
他穿著中的手輕輕到的手上,低語喃喃:“今日,朕上完朝后,一直可以陪你歇到正月初一。”
“嗯。”
“明日一早,咱們就啟駕去頤景行宮,你的毒聽院正說,抑制得很好,待到了行宮,靠著藥泉調理,就不需再用火床了。”
“嗯。”
“是沒聽清朕說的話,還是沒睡醒呢?”他的聲音里似乎含著一不悅。
與他相久了,就越來越覺得,他真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般,甚至于,比孩子還孩子。
稍抬起臉眸華若水地凝著他:“那皇上想聽臣妾說什麼?一切皇上安排就是了,臣妾——”
頓了一頓只把臉在他的膛上:“聽皇上的安排。”
他的手到的臉頰,輕輕了一下細膩圓潤的下頷,帶了幾分促狹:“哦,朕安排,你都聽吶——”他的尾音拉得很長,卻又不說出下半句話,夕著他的臉,亦不作聲,只拿手反握住他的手,不知是什麼緣故,他的手,竟是冰冷的。
殿的碳火很是暖融,錦被又不薄,連的手,放在被外許久,都抵不過他手的冰冷。
是啊,經張仲調理,不知何時開始,手,確是漸漸開始不再冰冷的。
“皇上,您的手好冷,不是著涼了罷?”
欠起,甫要把錦被復替他攏好,他卻止了的手,道:“你陪在朕的邊,怎麼會冷呢?朕素來手是冷的。”
素來?
是啊,猶記起,初進宮時,他的手是冷的,但——
“夕夕,朕在頤景行宮,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你若猜到,可再向朕許一個心愿。”
他阻了繼續往下想的念頭,而在他上的,亦隨著他這句話,再不去多想,這樣溫暖的時,真好。
“皇上,既然是驚喜,臣妾不要去猜,猜到了,對臣妾來說,就不是驚喜了。臣妾寧愿不要這個心愿,也要保住這個驚喜。”緩緩說出這句話,復道,“臣妾在意的,是皇上給臣妾安排的這份驚喜。心愿,只是臣妾許出的,和皇上安排的,對臣妾來說,輕重永是不會相同的。”
他本被握住的手,隨著這一語落時,他修長的手指從纖細的指中穿過,十指握,手心相合。
這樣的姿勢,能讓他覺得,仿佛,就這麼握著,就永遠不會在歲月的蹉跎里,再將彼此落。
只是,他知道,該放手的那天,若不放,僅會是對更深的傷害。
在那天到來之前,就讓他這樣握住的手,能多,就多……
“皇上,您握疼臣妾的手了……”半帶著嗔地道。
雖然,在獨時,仍不愿舍去這些禰謂,可,話里行間,不時地,會開始嗔念,再不象以前那般拘謹‘迂腐’。
“疼麼?”他的手并不放松,低下眸華去瞧,只將螓首俯低,不去他。
時間,在這樣的時刻,總是流逝太快,快到,十指相握的溫暖尚不能將他的冰冷融去時,已是卯正時分。
殿外,是李公公恭謹地請起時,因是隆冬,天際,仍是一片漆黑。
“朕該上朝了。你再睡會,等你醒了,朕就回來了。”
“皇上今日下朝就不批折子了麼?”愈地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去。
“封筆,封璽,朕今年,一定遵著祖制來。”
他的語意里含著笑,手,輕輕地,從的指尖松去。
不知為何,驀地,復握住他的,只這一握,別有滋味在在心頭。
然,隨著李公公的請起聲,僅能,一一地松開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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