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聿纖長的指尖從懸于那玉蝶牌上，每一塊牌子，瑩玉般的澤，上面，用墨漆寫了諸妃的名號，整整齊齊地擱在那。

旁的赤金九龍繞足燭臺上，一枝燭突然了個燭花，“噼叭”一聲火輕跳，在這寂靜的宮殿里，卻讓人聽得格外清晰。

隨著這一聲，不知道，彤史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看到，屬于的那塊牌子，靜靜地躺在離他手最近的地方。

母后，果真是他的好母后！

他猛然揚手就將盤子“轟”一聲掀到了地上，玉蝶牌啪啪落了滿地，嚇得周遭的宮人皆打個哆嗦，呼啦啦跪了一地，卻不敢做聲。

“皇上！”太后說出這兩字。

“母后，朕乏了。都下去罷。”

“喏。”李公公一使眼，那些宮人忙不竭地退出殿去。

“皇上，你說你不想舍了，今日，卻是連的牌都不想翻了？”

“母后，你又要什麼？”

“哀家不想要什麼，哀家要你平平安安地回來！”

“你說讓朕舍了，朕就舍了，你偏又把的牌子放上來，朕真不明白，這和朕平安回來有什麼關系。”

他心里，怎會不明白。

太后看似出爾反爾，實是用來牽絆住他的心，他心里有，再怎樣，鏖戰艱險，都會為了去贏罷。

可，這場戰役，恐怕，并非是太后所想的那般簡單。

他也并不是戰神，真的，能為了一個子，就能左右得了所有戰役只贏不敗麼？

“皇上，真心舍了，還是因為想讓活而去舍呢？”

“只要遂了母后的心思，不就好了？”

“哪怕，哀家沒能保住陳錦，但哀家曾說過，會護周全，這點，皇上不須置疑。這月余，你抑著自個，不就是為了想讓斷去念想，然后設計放出宮另得活路麼？當初，哀家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哀家突然發現，與其，倆個相的人天各一方，互為折磨，為什麼，不試著去改變那些規矩束縛呢？畢竟，都是人立的，不是麼？”

“母后，朕乏了，三日后，朕就要遠征，現在，不是再談一個子生死的時候，朕對的心，如母后所愿，早就冷了。母后說得對，這世上，要怎樣的子，朕不可得呢？朕想通了，沒必要困著一個不愿待在宮里的人，朕舍了，對，也是對朕好。”

太后不再說話，終是低緩道：

“看來，皇上是乏了，哀家，就不打擾皇上了。這心，是皇上自個的，皇上心里想的究竟是什麼，皇上比哀家清楚。”

說完這句話，太后終步出殿外。

走出殿的剎那，瞧了一眼莫竹，莫竹自了上次的責罰，現在，只當著外面的差，見太后來，默默地頷了一下首。

哪怕，心底再有計較，再失去太后的依傍，這宮里的路，也是走到頭了，不是麼？

不愿最后走到莫一樣的下場，再卑微忍讓，活著，總是好的。

“皇上，奴才看你乏累，要不，去溫泉泡會再安置吧？”李公公探進腦袋，小心翼翼地問。

軒轅聿應了一聲，踏步往溫泉行去。

龍泉，是帝王獨用的溫泉池，宮人上前，替他寬去便袍，他徑直走溫泉池中，思緒，有片刻蒼茫。

白霧裊繞間，仿似又看到，今日匆匆一瞥中，肩輦上的。

月余未見，仍是瘦削得弱不風的樣子，知道太后命納蘭祿接回來，他心里有的，僅是憂心忡忡，幸好，欽天監那一道，是他所能控制的。

否則，他真擔心，太后記恨陳錦之事，著他出征前冊立太子，然后行那道詔。

本來，他想在行宮，待坐完月子，稍康復后，為做一個打算。

從行宮離開，只需演一場走水的戲，不是麼？

不僅，連宸兒都可以一并送走。

的份，將徹底變苗水族的族長，而不是納蘭夕。

只是，稍康復后，如同三年前一樣，被太后接回了宮里。

太后，縱為他的母后，一次次的干涉，僅讓他們的關系越來越遠。

子浸在溫泉池里，渾有說不出來的舒暢。然，一直繃的思緒被溫泉水一沖，卻，得不到松懈。

一冰細膩的小手緩緩和地替他輕著肩膀，這一輕間，子特有的馨香，便縈繞于他的鼻端。

很悉的味道。

他如炬的目驟然開闔，驀地轉首，恰是——！

僅著了一件單薄的艷桃的紗，半跪于他的后，玉手輕抒，替他著肩膀。

印象中，從沒有穿過這種艷麗的，襯著此時的容，卻是極配的。

臉頰的傷痕，淡得基本看不出來，自誕育宸兒后，兵沒有讓的姝麗有毫減弱，反添了更多嫵的人味道。

只梳了最簡單的墮馬髻，偏是那髻上，了一朵綠梅。

現在，略抬了眸子凝向他，竟沒有一點的怯。

“皇貴妃，你——”甫啟，他語音轉冷，才要斥責于，卻打斷了他的話，接過話去，道：

“皇上，臣妾未得宣召擅，是有錯，臣妾知道，皇上不喜臣妾做的事，但，皇上現在把臣妾當宮不麼？”

“胡鬧！”他冷哼出兩字，道，“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他還要掩飾道什麼時候呢？

馬上征戰在即，對都不愿意坦誠一點嗎？

好啊，奉陪。

“皇上真不要看到臣妾？”

嘟囔出這句話，他卻反手，將住他肩膀的手扯開。

“你哪有半點像皇貴妃的樣子？”

是啊，本來就是沒有皇貴妃的樣子。

“那皇上廢了臣妾好了。臣妾做您的宮也一樣啊。”

這句話，該能為胡攪蠻纏吧？看到他好看的眉終于因著這句話皺得更，的手不到他的眉心，還未說話，他手一揮，只這一揮，帶著避讓的意味，收手不及，子往前一沖，徑直跌進溫泉中。

撲通聲響起時，知道，自己又狼狽了。

由于是頭向下跌進，嗆進幾口水，嗆水的剎那，眼前，突然浮出一個人的臉，那人將救起，竟然，是張仲！

心下一驚，這張臉一閃而過，不過是記憶里某個片段。本以為全部記起來的片段中，其中另一個依舊被忘的片段。

到腰際被人用力抱起時，子，總算離了那鋪天蓋地襲來的溫泉水。

他將抱到一側的地上，的紗在玲瓏的上，只讓人丹田燥熱，本來想傳人進來，瞧見雙目閉，不知是否閉氣的緣故。

他用力掐了一下的人中，卻仍沒有轉醒。心下不由一慌，手指輕開潤的，度了幾口氣予，卻不料，度到第三口時，他聽到低低地嚶嚀了一聲，他想離去，的手臂卻勾住他，不肯放開。

的，輕地吻上他的，將那單純的度氣，只轉纏綿的吻。

小的子不知死活地他的，明的眸子睜開，對上他再做不到鎮靜的眼睛。愈濃的縈吻，低喃：

“你，是在乎我的。”

帶著確定，帶著執著，加深的吻。

這樣的吻，雖仍生，然，卻帶起了他心底愈深的火灼。

他想推開，可，到猶帶著水漬的，僅變輕地相擁。

，真的失去記憶了麼？

這一刻，為什麼，他會覺得，仍是記得他的呢？

他清明的思緒，被的吻中斷、然后，慢慢沉淪。

像個孩子一樣，學著昔日他吻的樣子，慢慢地吻著他，甚至于，連出丁香舌，與他齒纏都不會。

六宮嬪妃諸多，若論取悅耳君王的計較，無疑該是排到最后。

可，就是這樣一個生的小人，只讓他難以抑制沖。

他看到，小巧的耳墜著小小闌珠墜子，燭影搖曳間，投映在雪白的頸中，小小兩芒幽暗凝佇，這點點的幽暗，一并融他的眼底，再無法移開。

，就如這幽暗的爍閃，不知何時，深深凝佇進了他的心，想舍，卻始終無法做到徹底的舍開。

只是這層無法徹底，讓他一次次的徘徊猶豫，缺了帝王該有的果斷。

就像現在這樣，推開，是最正確的選擇，可他的反應，卻再次出賣了他。

他的昂揚到的間，能覺到的瑟瑟的了一下，旋即，慢慢地分開，只有這一分，他終是毅然的，不能繼續下去！

哪怕，現在，可以承恩。

他，絕對不能要！

否則，將斷不斷，之前一切努力演的戲都白費了。

甫間，聽到池外傳來：

“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皇后娘娘！”

軒轅聿臉微變，忙從一旁的架上拿下寬大的棉巾，包裹住夕的子。

做完這一切，西藺姝的影，已出現在龍泉的口。

“皇后，朕說過，今晚會去你那，你這般闖進來，卻又是為何？”軒轅聿起，兀自取了一塊棉巾，把猶的子圍披起來，語音倒是溫的。

這種溫，讓本臉上帶了慍意的西藺姝此刻將那些慍意悉數化去。

沒有穿日間的翟，青披散著，猶帶著些許的水珠，上僅披了一件的沙羅，顯是也從溫泉起來不久。

“皇上，臣妾再泉沐浴，聽聞您這有些許靜，以為有什麼事，卻不想——”

西藺姝的目凝向地上的夕，這個子，難道真的是的劫數嗎？

才回宮不過一日，就使出這等狐子的手段。

不能讓夕得逞，尤其，現在太子將立未立，若讓夕再得了圣寵，該何以堪呢？

畢竟，晚膳時，聽聞皇上掀了玉牒牌，是欣喜的。

以為，皇上真如傳聞一樣，已對夕逐漸失去興趣。

可，沒有料到，夕竟恬不知恥將自己送進龍泉，這讓怎麼忍呢？

夕對上西藺姝目，囁嚅地道：

“是嬪妾的不是，本想好好伺候皇上沐浴，不曾想，反擾了娘娘，都是嬪妾的錯。”

的手，從棉巾上出，無意識的反絞著。

裝吧。

既然都在裝，也奉陪。

“皇貴妃無須自責，皇貴妃伺候皇上，本也是應該的。”

西藺姝的目凝向軒轅聿，這一擰，只有意，并不敢有其他。

畢竟，他是帝王，能阻他一時的臨幸，卻僅是一時罷了。

軒轅聿向西藺姝走去，道：

“皇后在這沐浴，不知宮里可曾替朕備下甜羹？”

“自是備下的，一直用小爐暖著，皇上沐浴完后再去，也是溫熱的，喝了，亦不會傷脾胃。”說出這句話，本束的，終是送了一下。

“好，朕已沐浴完畢，不知皇后是否還要回泉？”

“既然皇上都沐浴完畢，臣妾自然是髓皇上了。”帶著欣喜答出這句話，知道，自己的眸底，都滿是笑意。

果然，皇上對夕是厭倦了。

那麼，不介意當這個讓皇上下臺階離去的人。

“小李子，啟駕。”

“喏。”溫泉外傳來李公公的聲音。

夕獨自一人，猶坐在地上。

因著溫泉的暖氣，是不冷了。

只是，眼底突然就冷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旁傳來的是宮的聲音。

今晚，真像個鬧劇，太后吩咐莫梅將送至這里，他卻寧愿陪西藺姝回宮，都是要避開。

該怎麼繼續下去？

他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是不給的。

一個人撐著，真的好累。

而這份累，他本就看不到。

“娘娘，您沒事吧？娘娘。”

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搖了搖頭，會有什麼事，只是頭有些暈罷了，是的，驀地起，頭暈罷了。

腳有些虛，一個晃，甫站起的子，再次栽進了水里，伴著宮的呼救聲響起，意識有些渙散時，有人把再次從水里撈起，旋即，是可聞得的低吼聲：

“納蘭夕，你不要活，也別臟了朕的池子！”

作者題外話：今天是七夕，祝天下有人都能終眷屬O(∩_∩)O~~

結文時間差不多了，結束前，按著慣例，我會以詩詞做為章節標題，大家有什麼疑問，可以提出來了，幫雪一并梳理一下，可能有些是已經寫出來，各位沒注意到的，也順便一起答了。

戰爭章節，偶會用流水記錄的形式帶過，到時候千萬別說打得太容易。如果耗費筆墨描寫戰場，我會崩潰，你們也會看得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