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后不到十分鐘, 航空新聞鋪天蓋地而來。

又因為某相關電影的上映，航空事故得到空前關注, 本次事件瞬間登上熱搜。

不過阮思嫻和傅明予都沒空管這些, 這個晚上注定忙得腳不沾地。

宴安得到消息, 想來看看況，但礙于傅明予時常對他擺的那張臭臉，想想還是算了, 不如回家看新聞。

傅明予終于有時間看未接電話時, 除了家里人打的，還有十二個董嫻的電話。

他正考慮著要不要撥回去, 助理便打電話進來說，董嫻和董靜都來了。

“嗯。”傅明予說, “五分鐘后讓們進來。”

他去換了一干凈的服，整理好了頭發，辦公室的門自打開，董嫻和董靜兩姐妹迫不及待地走了進來。

“阮阮呢？！”董嫻環顧四周，“人在哪兒？”

傅明予第一次見到董嫻這種模樣, 不僅沒有端莊的表, 服上居然還有五六的料。

傅予明走到面前, 平靜地說：“伯母，先別著急，沒事, 現在正在接民航局的調查。”

說完朝抬手, 示意去沙發上坐。

董嫻即便坐下來, 也沒有安心。

“今天晚上我本來在畫室，但是好好的料盤突然就打翻了。”

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忽大忽小，“然后有人跟我說今天的新聞，我還沒看，心臟突然就不正常，覺就在那架飛機上。”

彎腰捂著額頭，“我就知道是。”

董靜坐在旁，拍了拍的背，“阮阮這不是沒事嗎，你別擔心了。”

傅明予看了眼腕表，同時各個部門的電話一直被轉接進來，柏揚和助理站在外面候命。

看出傅明予很忙，董嫻兩人也沒多打擾。

“我們去外面等吧。”

此時整棟世航大樓忙碌得堪比春運，每一層，每一工作間全都人滿為患。

這是集加班的一個夜晚，公關部尤其忙碌。

整整三個小時，阮思嫻才從會議室里出來，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

還要趕往飛行部提報告，期間抓了個人問機長的況。

“還好，沒大礙，管迷走神經暈厥，大概是因為勞累還有平時各種慢疾病的堆積吧，航醫那里也有記錄，但這種事確實太突發了。”

阮思嫻不太明白這種學用語，只記得機長一開始只是短暫的頭暈，隨后面逐漸蒼白，逐漸看不清儀表盤，聽力也有所下降，同時還開始惡心冒汗。

在他暈過去之前，阮思嫻以為他得了什麼重病，后來見他直接兩眼一閉，差點以為出了大事。

“那他以后還能繼續飛行嗎？”

阮思嫻問，

“恢復后可以的，只是以后會列重點檢名單。”

那個人說完就匆匆走了。

阮思嫻繼續朝辦公室走去，期間拿出手機回了司小珍和卞璇的消息。

因為后續的新聞報道上直接出現了的名字，所以微信一下子涌上百條消息，沒時間一一回復，只能發個朋友圈算是統一報平安。

退出微信后，看了眼通訊記錄。

幾十條提示短信中，有十幾條來自董嫻。

想了想，還是決定給打個電話回去。

只是還沒撥出去，人已經出現在面前。

“你沒事了？”

董嫻手里捧著個一次紙杯，怔怔地看著阮思嫻。

“沒事了。”

阮思嫻說。

這次董嫻沒有繼續開口，阮思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就這麼沉默地面對面站著。

另一邊，傅明予從辦公室出來，看見董靜一個人站在休息間。

“鄭夫人呢？”

董靜四張了一番，說道：“不知道，剛剛說去倒個水，一直就沒有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傅明予知道民航局的人已經先走了，看了眼時間，估計阮思嫻那邊也差不多了，于是給打了個電話。

但是沒人接。

“可能跟在一起。”傅明予說，“大概就在對面的玻璃長廊，阿姨，需要我讓人帶您過去嗎？”

董靜本來都點頭了，想了想，又說：“算了，讓們兩個人說會兒話吧。”

助理給董靜倒了杯熱水，又坐了下來。

旁邊的男人也沒有走，看著前方的玻璃長廊，那里倒映著兩個模糊的聲影。

“我們阮阮從小到大都像個男孩子啊……”虛驚一場后，董靜在這里坐了接近三個小時，有些累，也不太站得起來，就這麼自言自語地說話，“說實話，我要是飛機上的乘客，知道這種危險時刻是個孩子在上面，我可能會恐懼加倍。”

說道這里，笑了笑，“還是個這麼漂亮的孩子。”

柏揚拿了份責任書過來，傅明予卻站在這里，沒有。

董靜想到了什麼，突然又抬頭跟傅明予說：“你知道嗎，本來應該做阮廣志的。”

傅明予：“……”

他從眼前的文件夾里抬起頭，沒說話，卻有些懵。

“那時候媽媽剛懷上嘛，鬧騰得厲害，然后那些周圍的老太太有經驗，看了肚子都說是個男孩子，所以爸爸提前就給取了這麼個名字，我還記得那句詩來著，定心廣志，余何畏懼兮是這麼念的吧？”

傅明予沒什麼表地點了點頭。

而柏揚一想到阮思嫻原本這麼個名字，雖然沒笑出來，但是眉梢很合時宜地抖了下。

簽完責任書后，傅明予淡淡地說：“然后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

“還不是因為懷上那年爸爸被學校調去支教了，爸爸又不會來事，好地方都被別人安排走了，留給他的就是個鳥不拉屎的村子，那年都才剛剛通上電，半年后整個村子才有了一個座機，想打個電話還要提前預約。”

“那怎麼辦，家里有老婆還有沒出生的孩子，就寫信唄。”

“那時候也才結婚沒多久，突然就要分開那麼長時間，爸爸幾乎是每周都來信，有時候隔個兩三天都寫。也就說說家長里短的事，看多了也沒意思，不過新婚夫婦嘛，想還是想的，又不好說，于是每封信落款前都有一筆‘思嫻’。”

“阮阮出那天也不容易，當時大晚上的，我妹起來喝口水，結果就絆了一腳，當時就不行了，連醫院都來不及去，就在家里生的，當時我接到電話嚇死了，還以為兩個都保不住，結果倒還好，這不健健康康地長大了嗎，個子還那麼高。”

“然后要登記孩子名字，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名字，正好枕頭下擱著一摞信，旁邊幾個老太太給弄撒了，撿起來一看，說就這個好，有意義，所以就這麼取了。”

傅明予笑了笑。

“好聽。”

他坐到董靜對面，中間擱著一張桌子，手為添了熱水。

“后來呢。”

他指了指對面的玻璃長廊。

阮思嫻這會兒是真的很忙，都還沒走，各個部門也等著和全機組報告詳，所以沒跟董嫻說幾句就就走了。

董嫻也不強留，只是想確認一下阮思嫻的平安。

回到傅明予辦公室外面的等候區，腳步踏得輕，那邊兩人沒注意到的靠近。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接不了父母離婚，可能本就是個很倔強的人，不過那幾年媽媽確實太忙了，基本顧不上，就更難過了吧，也不怎麼愿意見面了，到了大學，自己能打工掙錢了，經常就連電話都不接了。”

這些事始終是董靜無法理解的，不過都過了這麼多年，也懶得試圖去理解了。

從鏡子里看見董嫻靠近，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站起來說道：“我今天話有點多，不過主要還是因為被嚇到了，就差那麼一點，可能人都沒了，我這心里慌啊。”

“小姑娘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長大不容易，自己打工賺生活費，還要還學費貸款，給錢都不要，現在跟自己的媽媽冷冰冰的，也沒爸爸了，以后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況，你記得對好點。”

傅明予站著久久沒有，看似是目送兩人離開，實則心腸震。

“小姑娘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長大不容易……”

“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長大……”

“跌跌撞撞地長大……”

董靜那句話像耳鳴的聲音一樣，久久縈繞在他腦海里。

阮思嫻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才得以離開。

傅明予比還晚半個小時。

兩人進停車場時候，天還沒亮，雨一直下個不停。

阮思嫻坐上車就拿出手機看，頭也不抬一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傅明予靠著背椅，閉眼養神。

車溫暖靜謐，邊有他淺淺的的呼吸聲。

阮思嫻側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眉頭還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