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好從黑暗中醒來，眼神恢復清明。

目是年微微仰起的臉。

那張臉悉又陌生，墨玉般的眸子中帶著幾分茫然。

溫好一瞬迷茫。

下方的人是誰？

等等，下方？

溫好眼波下意識往下一掃。

綠羅襬上的迎春花豔，出的鵝黃鞋尖懸在半空。

這是——

溫好再次看向年，一道驚雷狠狠劈開腦中混沌，讓驟然想起對方份。

靖王世子祁爍！

幾乎是憑藉本能，溫好便要轉，可劇烈的眩暈突然襲來，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祁爍箭步上前，張開雙手接住了從牆頭掉下來的。

放大的俊臉，肢的接，令溫好思緒如麻，口而出：“不對！”

祁爍眼中滿是震驚。

“你……能說話？”

溫好眼睛猛然睜大，以手掩口：“我——”

只一個字，淚珠便爭先恐後涌出來。

一聲驚呼響起：“世子！”

祁爍面微變，把掩口哭泣的往旁邊輕輕一推，跳了起來。

小廝長順飛奔而來，臉上滿是驚慌：“世子，您沒事吧？”

“不要大呼小。”祁爍輕斥一聲，衝坐在地上的溫好出手，“溫二姑娘，我送你上去。”

春正好，年的手修長白皙，玉般通。

溫好盯著那隻手，還沒有從巨大的衝擊中回神，只喃喃念著兩個字：“不對……”

祁爍眼中帶了困，卻依然耐心著手。

“那不是溫好嗎！”

一道子聲音令牆下的人齊齊轉頭。

不遠，幾名盛裝神各異，往這邊走來。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爲首的黃衫視線在祁爍與溫好之間遊移，姣好的面上難掩震驚。

開口的是靖王府的小郡主祁瓊，祁爍的胞妹。

“這還用問，定是溫好窺世子！”最先開口的站在祁瓊邊，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地上的溫好。

溫好表木然看向。

鄙夷的眼神，不屑的神，鮮豔奪目的石榴。

這是夢吧？竟然夢到了三年多前的景。

母親除孝不久，趕上靖王妃生辰，本要帶著與長姐前往靖王府賀壽，最終只帶了姐姐去。

父親說，口不能言，何必帶出去讓人輕視。

母親聽了不快，與父親起了爭執，拉住母親，示意不想去。

然而，不能去與不想去怎麼一樣呢？

外祖父在的時候，千方百計哄出門，就是心疼口不能言，怕怯於見人。

想到過世的外祖父，一個人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與靖王府只隔了一道牆，不知不覺走到此，鬼使神差爬上牆頭。誰知靖王世子正站在牆的另一邊，被撞個正著。

許是過於驚慌，也或許是黴運當頭，突然眩暈襲來，從牆頭摔下。

再然後——

溫好看向祁爍，眼神有了變化。

再然後有了不同。

那時靖王世子裝作沒有看到摔在地上的，徑直走了。

會些功夫，本來悄悄翻牆回去不問題，誰知腳扭了。這麼一耽擱，便被逛到此的小郡主等人瞧見了。

武寧候府的二姑娘唐薇一通冷嘲熱諷，很快溫二姑娘爬牆頭的事就傳了出去。

可現在，靖王世子手接住了，還打算助上牆頭。

這是做了一個靖王世子樂於助人的夢？

溫好掃過一張張面孔，角溢出一苦笑。

那這個夢，比三年前的形還要糟。

那時候，因爲靖王世子先走了，傳出的只是行事肆意不守規矩的名聲，而現在直接摔在了靖王世子上……

“是這樣——”一道低醇聲音傳溫好耳畔，“剛剛我心口突然有些不舒服，長順又不在邊，就喊了一聲救命。溫二姑娘心善，聽到了呼救聲……”

祁爍的解釋令小郡主祁瓊臉好看了些，定定著溫好：“溫二姑娘，是這樣嗎？”

溫好深深看祁爍一眼，微微點頭。

祁瓊神微鬆，剛要開口便聽到了一聲“是”。

這聲“是”，如一道驚雷落衆人耳中。

“你，你竟然能說話！”唐薇手指著溫好，極度震驚之下，聲音變得尖利。

小郡主祁瓊不由走近一步：“溫二姑娘，你——”

將軍府是溫好的外祖家，溫好大半時間長在這裡，與祁瓊從小便認識。

“小妹，還是先送溫二姑娘回去吧。”

祁瓊反應過來這麼圍著不合適，衝婢示意。

婢上前一步去扶溫好。

鑽心的疼痛令溫好一，冷汗冒出來。

低頭盯著鵝黃繡鞋，眉頭蹙。

夢中扭了腳，也能到這麼痛嗎？

可若不是夢，爲何能說話？

“溫二姑娘，你沒事吧？”祁瓊問。

溫好看看，再看看祁爍，把手放口中，用力一咬。

白皙的手背滲出跡，染上朱脣。

驚呼聲此起彼伏。

唐薇如見了鬼般：“溫好，你，你瘋了？”

各目下，溫好擡袖，掩面而泣。

是瘋了。

這原來不是夢啊。

“二妹，你沒事吧？”接到小郡主祁瓊打發人送去的口信，溫嬋匆匆趕來。

淚眼朦朧中，溫好努力看清那張臉，投溫嬋懷中。

“大姐，我能說話了……”溫好扯了個最適合的理由，放聲痛哭。

還活著，姐姐也活著。

那些悲慘，還來得及阻止。

“二妹，你能說話了？太好了，太好了……”溫嬋語無倫次，沉浸在驚喜中。

祁瓊輕咳一聲，打斷姐妹間的溫：“溫大姑娘，溫二姑娘扭了腳，早些帶回去吧。”

溫嬋了眼淚，連連點頭：“是，我這就帶二妹回去。多謝郡主——”

話音一頓，恢復理智：“二妹怎麼會與郡主在一起？”

祁瓊神古怪掃了兄長一眼，說出祁爍給的理由。

祁爍衝溫好姐妹抱拳：“是我連累溫二姑娘了。”

“世子客氣，任誰聽到有人呼救都不會無於衷。”溫嬋下心中驚疑認了這個理由，與帶來的丫鬟一左一右扶著溫好離去。

“哼，我纔不信——”唐薇後邊的話隨著祁爍冷淡目掃來，嚥了下去。

溫好回眸，視線蜻蜓點水在祁爍面上停留，又轉過頭去。

既然不是夢，而是回到了三年多前，爲何靖王世子的反應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