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巍高聲喝止，場下眾人才發現安長卿他們來了。雁州將士令行止，當下便聽從齊巍命令重新排了陣形。但申屠良為首的這幫鄴京子弟，卻不太服氣齊巍。尤其是申屠良，他乃是大柱國申屠胥的嫡孫，雖未投軍，但也自小習武，一武藝出類拔萃。

他雙腳一，便如星馳電掣一般行到了安長卿面前，抱拳朗聲道：“還請雁王替我們做主。這雁州軍仗著陛下之勢，本不將我等放在眼中！”

雁州軍都是蕭止戈麾下，蕭止戈登基之后，雁州將士自然也都揚眉吐氣。除了留守雁州的士兵，不表現優異的將士都調回了京中，或封或加爵。他們常年在邊關殺敵，不管是氣勢還是手段都比養尊優的衛軍和武將子弟要強些。因此今年冰嬉選人，雁州軍出了大頭不說，還做了龍頭。

今年走冰鞋最大的軸陣形乃是金龍騰飛，需要兩千二百人一同擺陣。雁州軍出一千五百人，而鄴京這邊，衛軍加上武將子弟，不過只有七百人。只能做了龍尾。

雁州軍自然是興高采烈，而往年做慣了頭名的鄴京子弟，卻難免有了落差。之后排演之時又遇上各種，這落差就漸漸變了不滿。到今日安長卿等人來之前，他們剛為了金龍該如何騰飛爭執過一次，只是雙方誰也沒能說服對方，擺陣時便如一團散沙，龍頭，龍，龍尾各行其是，差點撞在一打起來。

安長卿這還是頭一回來看冰嬉排演，見狀便蹙了眉，將雙方領頭人都上來詢問。

雁州軍領頭的乃是一名參將，安長卿也認識，便他照實回稟況。參將瞥了邊的申屠良一眼，道：“我等奉命排演陣形，又被齊將軍點為龍頭，本是盡心竭力。但申屠爺他們卻瞧不上我們這些人，因不滿我們做龍頭，就連排演時也不甚配合。”

申屠良怒道：“胡說八道！分明是你們仗著有陛下撐腰，趾高氣昂！”

參將也不悅，瞪著眼道：“陛下治軍嚴明，我們何時仗過陛下的勢？！”

兩人你來我往，差點當著安長卿的面打起來、

安長卿頓時沉下臉，當即有侍衛二人隔開，安長卿沉聲道：“你們上來，是為了弄清楚實際形，調解矛盾，不是你們當著本王的面打架！你們為領頭人，不思如何緩解沖突就罷了，還帶頭鬧事，等下一人去領十軍！”

參將與申屠良這才蔫了。

“今日又是為什麼事起了沖突？先照實說來。”安長卿又道。

兩人便分別說了況。安長卿聽著竟是為了金龍陣形起了分歧，當即人取來紙筆，讓他們當場將金龍騰飛的陣形畫出來。

二人較著勁兒，聞言自然鉚足了勁兒飛快畫出了各自設想的陣形來。參將與眾人商議的法子，是龍自西南出，由西行至正北后變換陣形為龍俯首，之后再由東北出。而申屠良卻認為這陣形太過簡單，想自西南出，由西行至東，再變換為龍翻騰陣型，自西北出。

安長卿與齊巍認真商討一番，卻覺得參將的陣形更合適。倒不是說申屠良所提議的陣形不好，而是并不適合實際演練。一旦時間沒把握好，龍形隊伍頭極容易撞在一出事故。冰上出事非同小可，冰嬉表演雖越奪目越好，但也要保證妥當。

安長卿點了點申屠良的那一張圖，道：“申屠公子想法很好，但卻難以實現……”

他到底也在雁州待過不短時間，又跟著蕭止戈讀不兵書，耳濡目染之下對排兵布陣也有自己一番見解，當下便認真給他分析了兩種陣形的利弊。

申屠良聽完神一垮，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他這陣形雖畫出來好看，卻有些紙上談兵了。

旁邊的參將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還未等他高興太久，就聽安長卿又接著道：“陣形不變，但隊伍卻要重新編排。”

“齊將軍你將雁州軍全部打散，與衛軍全部混在一，重新排出龍頭，龍與龍尾來。”

齊巍當即領命。安長卿方才又看著他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貴為天子，不管是雁州軍還是衛軍，亦或是還未投軍的子弟們，都是陛下麾下將士。不該分的如此清楚。今日幸好是陛下未來，他若是來了，你們二人怕是每人逃不掉一百軍。他自來最厭惡軍中拉幫結派，可不會偏袒哪一方。”

安長卿說這一番話，不只是在敲打他們二人，也是在借機表明態度。

自蕭止戈登基之后，雁州軍中提拔了不將士，這些新貴與老貴族自然難免有。一方覺得自己是陛下親信，行事多有張揚；一方覺得自己被打，猶有不甘。雖然目前暫時還未發出矛盾來，但只看這小小冰嬉演練，兩方人馬涇渭分明的模樣，就知道積怨不。

若是理不好，怕是雙方積怨會更深，由這小小的冰嬉演練，變新舊兩勢力的抗爭。這并不是他與蕭止戈想看到的局面。

“雁王說得不錯。”

后方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道渾厚聲音，卻是蕭止戈背著手走過來。他眸微沉地瞧著跪地的二人：“雁王心，只罰你們十軍，朕暫且饒你們一回。若是下次再犯，自己去領一百軍。”

說著又去看邊上的齊巍：“還有你，一同領十軍。”

齊巍大冤：“陛下明鑒，臣可沒打架生事。”

蕭止戈冷冷一笑：“你莫非沒有拉偏架？”

齊巍：“……”

拉偏架還是拉了的，到底是自己手下士兵，人心難免有偏。齊巍苦著臉跪在二人邊上，蔫蔫道：“臣認罰。”

蕭止戈下頜微抬：“現在就去領罰吧，朕看著。”

三人只好哭喪著臉去領罰。十軍對練武之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難堪的是當著眾人面挨打，實在丟人。偏偏蕭止戈好像能看他們心思一樣，還特意派了韓彰跟去，大聲將安長卿的一番話語重述了一遍，之后才尖著嗓子道：“行刑。”

三人一人趴一條板凳，因皇帝在不遠盯著，行刑的將士也不敢放水，每都打實在了。

申屠良看著旁邊的齊巍，幸災樂禍道：“陛下果然圣明，你下回還拉偏架。”

齊巍咬牙切齒地放狠話：“老子下回不拉偏架，直接揍你信不信？”

“齊巍再加十軍。”蕭止戈冷酷無的聲音傳過來。

齊巍：“…………”

參將都有些不忍心了，勸說道：“齊將軍你說兩句，這事是我們連累你。”說著又去看申屠良，道：“這事是我們的錯，我向你道歉。咱們先齊心把陣形排練好。若是還有不服，搶等時咱們再比一回。”

申屠良梗著脖子：“比就比，我們雖然沒去邊關殺北狄，可也未必就比你們差了。”

說話間軍已經打完，三人捂著屁.被扶下來，氣氛倒是比先前融洽許多。

齊巍忍著屁.痛重新給將士們打了編排隊形，之后再他們開始演練。

蕭止戈與安長卿在邊上看著，低聲道：“這申屠良倒是個敢說敢做的，子也直。不知道若是去找申屠老將軍討人，他肯不肯給。”

申屠家是舊武將世家，幾乎輩輩都有男丁投軍。申屠孛年輕時也曾馬上殺敵，兒子申屠胥如今鎮守肅州，唯有這個獨苗苗孫子沒有從軍。申屠孛為人聰明機警，難得是看得清形勢。自蕭止戈登基后，他就自請歸家榮養，更是幾番暗示申屠胥手中的兵權亦可隨時上。蕭止戈雖確有收回兵權之意，卻并不準備卸磨殺驢，借此機會提拔申屠良以彌補申屠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申屠良一好武藝，若是當真不想讓他投軍，當初就不會他學武了。”安長卿道。雖然不知什麼原因導致申屠良沒有從軍，但他覺得申屠老將軍還是希孫子能繼承祖輩事業的。

蕭止戈點點頭：“現在說此事也還早，不如日后再議……”

說和他又換了一副略有哀怨的口吻道：“朕獨守深宮六七日，雁王真是好狠的心。”

不妨他忽然說起這事，安長卿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明明滿打滿算也才五天。”

蕭止戈不依不饒：“六天也不短了。喏喏打算何時回宮？若你再不回來，我就要住到雁王府去了。”

安長卿耳朵一熱，瞪他一眼：“我又沒說不回去。”

“那便今晚回宮好了。”蕭止戈趁熱打鐵道：“我韓彰先把安珩和安珠接回宮去。”

兩個孩子回了宮，就不怕安長卿不回。

安長卿其實也有些想他了，晚上一個人睡雖然清凈，但冬日天冷，他又畏寒，即便屋里燒了地龍，晚上睡覺時手腳也還是冰涼的。往常蕭止戈在時，可以將他整個圈在懷里，熱乎乎像個大暖爐。現在沒了暖爐，兩三日還好，日子長了他還真是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