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里就齊巍是個閑不住的,他又因那點年慕艾的心思早早付諸東流,便對周鶴嵐有點酸里酸氣,每逢到了總忍不住酸幾句。今天也是一樣,沒說幾句話又扯到了周鶴嵐上去。
“眼看著會試臨近,你不在家中備考,怎麼還有功夫來吃酒?我聽說這些日子可有不婆上周府說親,你可別被花迷了眼就松懈了。”
邊上的謝陵不聲地踹他一腳,用眼神示意他老實點,別總上趕著被人兌——這傻子搶姑娘搶不過人家,回回見面還要酸兩句,句句都被人堵回來不說,有時候被罵了都聽不出來。就這樣兒他也不長記,下回見到了準還要湊上去。
偏偏齊巍還特別不領,扭頭氣道:“謝陵你踹我干嘛?我說的不對嗎?區區解元可配不上……”說到半路他想起不能敗壞了安嫻鈺的名聲,頓了頓改口道:“……可配不上真正的好姑娘。”
說完還要沖著周鶴嵐挑釁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最得得個三甲吧?”
周鶴嵐閑閑喝著茶,聞言放下茶盞,從袖中掏出一塊繡了連中三元的手帕了角,又仔細地疊好收進袖中,笑著頷首道:“齊將軍說得甚是,我必不會辜負的一番心意。會試必當全力以赴。”
齊巍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你要是考不中,我可不會再讓著你。”
旁邊的謝陵為好友的遲鈍深深嘆了一口氣,出聲點破道:“周兄的手帕倒是別致,寓意也好。”
周鶴嵐邊笑容更和一些,斜眼瞥了齊巍一眼,溫聲道:“是一位極重要之人所贈。”
齊巍瞪大了眼,瞧瞧周鶴嵐又瞧瞧謝陵,側靠到謝陵耳邊小聲問:“什麼意思?好好的你扯帕子干什麼?”
“……”謝陵頓時同地看著他,忍不住道:“安小姐不喜歡你,喜歡周鶴嵐,還是有原因的。”
“???”忽然被到了傷口,齊巍有點惱怒,低了聲音道:“安小姐……就是不喜歡我,也不一定喜歡他!你到底是哪邊的?”
謝陵端起茶壺給他倒了一盞茶,敷衍道:“好了好了,當然是你這一邊的,喝茶吧,今日雁王生辰,你說兩句,免得又連累我同你挨陛下罰。”
齊巍心里還有點罵罵咧咧,但是想到上回才惹惱蕭止戈挨了二十軍,便不敢再繼續找周鶴嵐的茬,只好憤憤地喝茶。
等客人都到齊后,便有下人開始布置席面,請眾人席。
因前廳都是男賓,眷不便與他們同席,開席時便只有余氏特地送了親自做的長壽面來。一小碗面條金黃、湯水亮的長壽面,是安長卿從前每年生辰都不可缺的。
他的生辰,亦是生母的難日。尤其是因為他異于常人之,余氏為了護著他吃了不苦。安長卿將面條一口氣吃完,之后鄭重地斟酒,敬謝余氏的生恩。
余氏與他們喝了幾杯酒方才離開,只他們年輕人自己暢快些喝酒玩樂。
生辰宴一直熱鬧到天將黑方才暫歇。都是些年紀相仿的朋友聚在一起,酒酣耳熱之后,了君臣束縛,玩樂起來也更加開懷。喝酒投壺、斗牌行酒令……能玩的花樣都玩了一遍,每個人都喝了不酒,就連安長卿也喝得半醉。
廚房里送來了醒酒湯,眾人分著喝了,酒宴這才散。沒喝醉的便自行來辭行,喝醉了的則有下人駕馬車將人送回各自府上。等客人都走完了,蕭止戈才折返回來,去扶廳中喝醉的人。
安長卿今日喝的實在有點多,醒酒湯也沒能起作用,整個人飄飄忽忽,看人都是重影。
模模糊糊間瞧見蕭止戈來扶他,他擰眉掙了掙,聲嘟囔道:“頭暈,你抱我。”
蕭止戈作一頓,忍不住了他的鼻頭,改為將人打橫抱起來:“小醉鬼,這可是你自己要抱的。”清醒的時候安長卿可不愿他在外頭抱他,生怕被下人看見了笑話。
“嗯。”安長卿被他打橫抱著,練地在他懷抱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一路被蕭止戈抱著回了正院,他又努力地瞪大眼問道:“我的生辰禮呢?”
“你喝醉了,明日再看。”蕭止戈將他放在床上,給他將靴子了。
“我沒醉,我現在就要看。”安長卿蹬了蹬,將他推開,著腳踩在地毯上,搖搖晃晃地就要去尋自己的生辰禮。
蕭止戈哭笑不得,只得將他按回床,又給他將被褥搭在腰間,方才哄道:“你坐好,我去給你拿。”
安長卿現在好哄得很,聞言便乖乖點了頭:“我坐好。”
蕭止戈這才轉去將木匣取來,放在安長卿手里。他神溫下來:“本想晚上再給你看,哪想竟然喝了小醉鬼。”
“都說了我沒醉。”安長卿皺眉嘟囔一句,手上卻打開了木匣,取出了里面的卷軸緩緩展開——這是一幅畫卷,畫上是悉的庭院,庭院中擺著一架秋千。秋千之上坐著一大兩小三個人。大的是安長卿,小的是蕭安珩兄妹倆。畫上應是個春日,庭院里花草繁盛,父子三人開懷地坐在秋千之上,蕭止戈則站在他們后小心護持,目溫又繾綣。畫卷之下還題了一句前人詩句“遲日江山麗”。
安長卿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又側頭去看蕭止戈:“你畫的?”
蕭止戈“嗯”了一聲,神難得出了幾分赧然:“送別的太過普通,便親自畫了一幅畫。”
安長卿又扭頭去看畫,看了半天又指著那句詩問:“這句詩是什麼意思?怎麼沒有落款?”
許是喝醉了的緣故,他的問題十分跳躍,想到什麼便問什麼,但蕭止戈依舊耐心地回答:“本想你與安珩安珠一同落款。”
安長卿又擰起了眉,也不知道這醉鬼聽明白了沒,就見他忽然又直起,不顧蕭止戈的阻攔,著腳跑到外間的柜子里去一頓翻找。最后找出來一枚紫翡翠印章,高興地舉著印章道:“用這個加印!”
蕭止戈神無奈,只得接過印章來。印章是上等的紫翡翠雕,外形古樸簡潔,手卻油潤,顯然被人細心打磨過。再看印章上的刻字,上頭分明刻著“蕭安珩珠”四個字。
蕭安珩珠……蕭止戈心里一熱,挲著印章問道:“喏喏什麼時候刻的章,我怎麼不知道?”
安長卿才找出了印泥,被他這麼一問,便呆了呆,接著似乎想起什麼又張起來,慌慌忙忙地從他手中搶過印章,橫眉豎眼地兇道:“不許,這是你的生辰禮!”
說完便沒頭蒼蠅一樣要找地方藏起來。蕭止戈心頭又又燙,將著腳滿屋子到竄的小醉鬼撈進懷里在塌上,又從他手中哄過那枚印章妥善放在一邊,方才著他的道:“嗯,這個生辰禮我很喜歡,我再送喏喏一樣禮……”
安長卿迷茫地睜大了眼睛,被迫收下了蕭止戈另一份別致的“生辰禮”。
***
第二天安長卿沒能早起,等醒來時蕭止戈都已經下朝回來了。正坐在床邊把玩著那枚紫翡印章。見他醒來便笑:“醒了?頭疼不疼?”
安長卿搖搖頭,目落在那枚印章上,又移到畫卷上,再想起昨晚……臉一陣紅一陣青,忍不住狠狠剜了蕭止戈一眼。昨晚就是他哄著自己要寫落款,結果卻拿了筆在他上……
蕭止戈恍若未覺,還道:“這是你先前挑中的那塊紫翡翠料子吧?什麼時候刻好的?”
二人去梁州與西蜣談翡翠礦歸屬時,安長卿曾帶了一塊紫翡翠料回來,得空了便會拿著工雕琢一會兒。只是后來事多,又回了鄴京,蕭止戈便再沒見他雕過,只以為他是沒了興致。卻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刻好了,還在上頭刻了一家四口人的名姓。
就像他在畫卷上題“遲日江山麗”一般,安長卿父子三人是他的江山;而安長卿也悄然將一家人的名姓親手刻在印章之上。
想到昨日的事安長卿就氣惱,又剜了他一眼,憤憤出腳踢了他一下:“你把畫卷和印泥拿來,我要落印。”
蕭止戈從善如流地將東西拿來鋪在他面前,又將印章沾上印泥遞給他。安長卿接過印章,抿著神鄭重地那一句“遲日江山麗”題字之下落了印。
“好了。”安長卿終于又開心起來,指揮著蕭止戈干活:“得再找個地方掛起來。”
只是掛在哪里卻是個問題,乾正宮,崇政殿偏殿,書房,雁王府……要掛的地方太多,畫卻只有一副,實在難以抉擇。
蕭止戈將印章小心地收盒子中,拍板道:“這幅畫就掛在書房里,等以后我每年畫上一幅,總能將這些地方都掛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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