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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宋醉睡在床上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回到了自己的十六歲，他其實很不愿意回憶那段經歷，苦又帶著水果糖的酸甜味兒。

逃出拳場的他躺在陌生的病床上，盡管做了手什麼也看不見，他懷疑自己要這麼瞎著過一輩子。

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多就爛在了泥濘里，可能呆在泥濘里也好，怎麼過不是過？

那是他脾氣最差的時候，當男人用勺子溫喂他飯，渾是傷的他兇推開了，勺子落在地上咔嚓碎了。

可那人只是輕聲問：“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他的手拳頭，盡管眼睛看不見他仍索著筷子吃飯，盡管本夾不到他依然自己吃東西，習慣拒絕一切好意。

“我能自己吃。”

他兇聲兇氣沖對方開口，下一秒頭頂落了雙冰涼的手，仿佛清楚他的害怕般對他說：“會治好的。”

他的僵了，半晌才低頭繼續吃東西，心想這人可真討厭。

他在病床上呆了一個月，上的傷口差不多好完了，只是留下了許多疤痕，以及眼睛始終沒好。

他開始下床在陌生的地方走，這是一個空曠寂靜的大房子，從盡頭走到門需要走一個小時。

他的眼睛覆著白的布，閉著眼走上樓梯，從房間出去，上樓右手邊第二間是那人的書房。

他不知道書有什麼好看的，但男人在書房里常常呆一下午，要麼在畫室畫畫。

他走進書房練找準椅子坐下，男人似是無奈開口：“你等我看完這頁書。”

片刻他聽到書本合上的聲音，隨著一陣好聽的金屬響聲對方走近他，坐在他旁對他講故事。

其實故事是只有小孩子才會聽的故事，但他依然聽得津津有味，像是世界里不止有他一個人，還能看到另一個人的存在。

除了講故事他還會纏著那人下盲棋，開始他滿盤皆輸但他學會了算棋，后面都是他贏得多，能贏滿滿一把瑞士糖。

有天下完棋那人將瑞士糖裝進他口袋里，彎下腰對他說：“你很聰明，應該看書去上大學，有個明的未來。”

他從沒想過上大學。

他聽著對方講塞尚講蒙克，那是一個從未接過的世界，他只知道人的要害，如何一擊斃命。

他第一次萌生了讀書的念頭。

當然更多時候還是在纏著男人講故事下棋。

那人的沉默而溫和，相的大多數時候是不說話的，由于看不到臉令他有點煩躁，坐在椅子上不滿開口：“你以后多說話多笑笑。”

在畫板上畫畫的男人沉默了會兒說了聲好。

大概是許久沒完過一張完整的畫，寂靜的房子里因為他的存在有了第一臺電視。

他拉著對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可惜眼睛看不見不然還能在電視上玩俄羅斯方塊。

漸漸地他習慣這樣的日子，眼睛也慢慢好轉了，好轉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上午。

膽子愈發大的他溜出了門，兩只手在前面著索路，在沉寂的山林里慢慢往前走，空氣里彌漫著清冷的杜鵑花香。

一步、

兩步、

三步、

……

在最后一步時他撲進了男人的懷抱，對方的嗓音泛著微不可察的焦急，說的什麼已經忘了。

只記得他的心臟怦怦跳，漆黑的眼前出現了一團，比記憶里熾熱的太還要明亮。

慢慢地他能看到大概的廓，可他怎麼也看不清男人的臉，他忍不住在腦子里想那人長什麼樣，眼睛大不大？鼻子高不高……

他以為會一直呆到他眼睛康復，直到那人母親的到來，他聽到人在對醫生說話：“臟兮兮的東西他愿意養著就養著吧，不要讓他出去給我丟人。”

他低下頭想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臟兮兮的，卻什麼也看不見，茫然無措地低著頭。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沒再找過那人，安安靜靜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大概是察覺到他的不對，那人送了他一條墜子。

那是條質溫潤的玉墜，攤開放在手里涼浸浸的。

男人仿佛想說什麼可又頓了頓，最后只是溫克制問了他一句。

“你要不要跟我去滬市？”

他后來想想討厭的人是他才對，自己的壞脾氣都發在那人上了，他冷漠扔了手里的墜子，頭也不回離開了：“我不是你養的狗。”

他不知道對方那時的神，大概是失難過的吧，他心里燃起了細微的歉疚，當歉疚越積越濃時獨自回到了那個房子。

里面的人已經走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在泛黃的落葉堆里找到了那條玉墜，已經是條臟兮兮的墜子了，可他還是默默戴上了。

*

年細的睫輕輕了，夢里十六歲的他沒接過那條墜子，但在十九歲的夢外他接過了那條墜子。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過去be但兩人大概是因為對方變得更好吧

崽崽讀書考大學

亭亭也沒那麼冷了（當然好像過猶不及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捉蟲）

十月下旬太直點向南回歸線移, 凌晨六點宋醉從床上醒來，滬市漆黑的天出曦。

他的腦子里閃過夢的片段，他告訴自己只是對那人的歉疚而已, 歉疚不歡而散，歉疚沒有說上一句謝謝, 歉疚三年間連聲音也忘了。

大概想明白時間的力量無比強大, 他心里那煩悶忽然平靜了, 轉頭見薔薇花在細里搖晃。

杜鵑花沒了還會有別的花。

他穿好服走出臥室，油濃湯的香氣在空氣里緩慢溢開，有種歲月靜好的覺。

當然這種覺只持續了一秒，因為下一秒有人左手舉著咖啡杯右手拎著沾有咖啡的小貓冷冷說：“有我沒它。”

睡眼惺忪的年了自己的眼，不知道如何理小貓大貓的矛盾，勉強算得上是歲月靜好吧。

他只能把宋天天流放去二樓, 順便喂了小貓罐頭，理完惡||事件他坐下喝了滿滿一碗油濃湯。

宋醉吃了飯早早出門去學校，他腳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腳踝還有些不適，然而男人倚在門邊眉眼松散：“我背你去。”

“沒這個必要。”

扭傷就需要人接送上下學未免把他當脆弱的易碎品了，他小學就在泥地里打滾了, 斷個家常便飯。

賀山亭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反問：“下海價十萬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小同學你還在猶豫什麼？”

宋醉一噎。

這人臉皮越來越厚了，他默默思考有沒有男模回收中心, 有沒有人愿意領養東歐野模的。

他拗不過被背去了學校, 畢竟他的臉皮比較薄一點，男人仿佛考慮到他的面子問題，沒送他到教室門口，上了樓梯便放下他。

宋醉瞄到吳縝打著哈欠走在下一層的樓梯, 立馬從男人背上下來了，說了句我走了迅速轉。

可轉那一刻手被住了，有什麼東西溫而強進他手里，他收回手看清是盒加熱的牛。

“好好上課。”

男人著他嗓音平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聲音里蘊著若有若無的誼，簡直是在說話。

宋醉手著牛腳步頓了頓，過了陣才一瘸一拐進了教室，后一步上樓梯的吳縝對殷子涵嘀咕：“我剛看到有人背宋醉上樓。”

“你眼瞎吧你。”殷子涵的語氣相當不屑，“我們宋哥拳打鎮關西，誰能背宋哥上下學？不是天王老子就是菩薩。”

吳縝下心里的疑走進教室，自從宋醉搬出了宿舍，他只能趁早自習的時間問力學作業。

宋醉把沒拆封的牛放在桌上，拿出筆在紙面上演示解法：“先算出木樁上繩子任一截面的拉力，再考慮微端的長，計算環繞部分繩子的長量，最后算出總變形量。”

他忘了木樁直徑的數據，眼神掃向題目時瞥見桌上的牛，手上似乎殘留著被住的溫熱，筆在草稿紙上停住了，反應過來才繼續書寫。

“你怎麼心神不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