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笑說：“這不是南鄀天熱麼？怕大張旗鼓地熱著王爺王妃了，就打算先在皇宮里小辦敬了祖宗，再在彌羅大辦了，正好彌羅和各國權貴都有往來，端王又和他們匪淺，他們去南鄀京都不方便，但上彌羅山莊方便啊，眼下婚都發出去了，所以接下來幾日彌羅客人會很多，都是來參加婚宴，帶著禮恭賀端王的。”

蕭昀嘖了一聲：“還風。”

端王和老頭子關系不錯他還是知曉的。

自己一個大寧皇帝，以后婚，怎麼也不能輸給這麼一個小國王爺，到時候得敲鑼打鼓、流水筵席、大赦天下，鬧得轟轟烈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還要給所有國國君發婚帖，誰不帶厚禮來就打誰。

到時候八方來賀，天下獻禮，看他春風得意，抱得人歸，人還舉世無雙的漂亮……

越想角笑意越濃，蕭昀好容易回神，看向謝遮，說：“我們好像沒收到婚。”

謝遮點頭確認。

老仆說：“大寧京城遠了些，趕不上婚事，所以就沒送。”

他笑說，“不過您這不是來了，當然得給您補上了，我待會兒就給您寫一份送過來，您到時候若是有空，可以來參加。”

蕭昀敷衍點點頭，旁人的事他也就隨口一問，他記得他這趟是來尋謝才卿的。

已經進了莊，老仆面帶歉意說：“老莊主今晨領著人去半山腰摘種的草藥了，應當是臨晚回來，您可能要在這等一會兒。”

蕭昀了眼天，這會兒離臨晚最多也就一個時辰，他擺擺手：“沒事，我隨便轉轉。”

……

另一頭，江懷楚被太妃攙扶著在長廊上走。

太妃不放心他，還是騎馬追上了他，說什麼也要盯著他，怕他沒人看著就不注意休息，熬壞了子。

經過的仆人都含笑地朝他請安，眸中親近之意明顯，江懷楚淡笑一一點頭。

他懷孕的事，眼下除了皇兄、太妃、老莊主和如矢，其他人并不知曉。

就是皇兄先前去北寧，也是以游歷的名頭，朝臣并不清楚真實原委。

他先前也是去北寧，讓人戴著人｜皮面偽裝他待在邊關，在旁人看來，端王一直在邊關，從未離開過。

那日和蕭昀在城外對峙，在場的也都是死士，完全不用擔心暴。

他在北寧用的是真容，在南鄀因為自小長住在彌羅山莊和毒仙學毒，毒仙仇人眾多，怕連累他，又因為他真容過于顯眼，且份特殊，牽連甚廣，所以他用真容跟他學毒，回南鄀京都當端王時戴人皮面，將江懷楚和謝才卿完完全全分隔開。

這樣出了什麼事，也是謝才卿出事，禍及不到江懷楚，更牽連不到南鄀皇室，自己偽裝一二，如逢意外，也方便隨時。

人皮面是師父親手做的，薄如蟬翼，，戴著完全覺不到它的存在，且不會對有任何害，即使是懷著孩子，戴著也沒任何負面影響。

長廊上的侍正在窗上紅的剪紙，莊上一片喜氣洋洋，太妃道：“在這兒同居是好的，正好天熱了，涼快，燕爾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子，肯定不會煩到你。”

江懷楚沒說話。

太妃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事實上完全不懂小王爺對婚事的態度。

太妃嘆了口氣：“你皇兄也是為你好，是強了些，但你也別怪他……”

小王爺一到京都，他皇兄就讓他二選一，要麼把孩子打了，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繼續當他冰清玉潔的端王，要麼婚，給孩子一個名分，也保全了自己的名聲。

小王爺不肯打孩子，他皇兄就替他許婚了。

“我知道。”江懷楚說。

太妃低聲說：“這也是為它以后著想，你那麼喜歡它……”

江懷楚說：“我知道。”

太妃說：“燕爾是個好姑娘。”

江懷楚神有些倦怠：“我知道。”

太妃低聲說：“心有所屬，拖到這歲數了，再不嫁嫁不出去了，你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不要有負擔，明面上過得去即可，反正你倆這麼多年關系那麼好，實在不行當姐弟……”

“我知道。”

江懷楚聲清如泉，語氣倒是干脆果決，吐字沒有半點粘連，干干凈凈的。

太妃不是個傻的，“我知道”的意思，和奏折上的“閱”差不多，只是代表這件事我知悉了，沒有任何態度，喜怒都沒有。

這才是最令人捉不的。

太妃暗嘆了口氣，從后緘默的如矢手里接過斗篷，輕搭在江懷楚肩上。

江懷楚將斗篷攏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還好，這樣正常走，還看不出什麼來。

因為毒醫一家，他自己也會醫，算不上通，但夠用了。

好就是邊不用有醫者隨時跟著，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麻煩。

他自己就可以隨時知悉孩子的狀況。

小東西雖然比一般孩子凸一點，但長勢好的，不算快也不算慢，剛剛好，他吐了那麼些天，營養還能跟得上，總算是諸多事中一件最舒心也最重要的事。

也不知道還藏得了多久，到時候他就只能在彌羅后山靜養，再不見人了。

也就半個月后的事。

大半年與世隔絕，真漫長。

還不聽話。

江懷楚心下嗔怪，角不自覺溢出一溫笑意來。

太凸凸得疼，他已習慣了，蹙著眉，抬手用手掌輕了，按間，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

另一邊，蕭昀正拿著那張他之前在寢宮寫寫畫畫的宣紙，懶散倚靠著大柱，正思忖那兩個用朱筆劃起來的紅圈，忽然聽到不遠傳來慌慌張張的人聲。

蕭昀眉頭一皺，從宣紙上抬頭：“謝遮，你聽見了嗎？”

謝遮點頭。

那邊應當是出了什麼事。

蕭昀想著自己反正眼下也沒事，便往那邊去。

沒走一小會兒，轉角一個中年婦火急火燎地沖了出來，跑得急，迎面撞上了聞聲大步流星前去的蕭昀，蕭昀一把抓住胳膊，穩住：“怎麼了？”

頭頂的男聲低沉慵懶，有點耳，太妃卻想也沒想，急得面煞白、聲音打：“我家……”

一抬頭，看清男子的臉，渾一震，就是一，像是見了鬼。

蕭昀心里納悶，自己長得有那麼嚇人麼？還是太帥了？

他知曉這婦人定有急之事，也沒科打諢了，沉聲問：“怎麼了？”

太妃著急說：“我來找老莊主……”

蕭昀言簡意賅：“他采藥去了，還沒回來。”

眼前婦人霎時面如土。

蕭昀沉聲說：“怎麼了？是誰突發疾病？在下略懂醫……”

太妃心頭大，看著蕭昀，踟躕幾秒，咬咬牙，揪住了這救命稻草：“我……我家……夫人懷著子，忽然暈倒了，我怕……怕……”

蕭昀回給了謝遮一個眼神，并無一不莊之，顯得十分可靠，果斷道：“我跟你過去看看。”

……

太妃領著蕭昀進屋，剛將江懷楚抱到床上的如矢一轉頭看清太妃后跟著的人，臉驟變。

他瞬間握了袖中匕首，暗中詢問地看向太妃，太妃迫不得已朝他一點頭，當務之急是小王爺還有肚子里的孩子，本顧不了那麼多。

如矢勉強塞回匕首，神不改，若無其事地背過。

太妃小跑著進了室，替蕭昀搬了個凳子到床榻前。

床榻上重重疊疊的素白帳幔放著。

大寧重禮數名節，高門大戶，尤其嚴守男大防，子決不可拋頭面，男子也斷不可親近失莊。

蕭昀坐下，目不斜視。

太妃坐在床前，盯著蕭昀，暗暗深吸一口氣，猶猶豫豫兩秒，終是從帳幔里拉著江懷楚的左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