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雖是皇城里錦玉食長大的，可卻從來沒見過人做飯這樣細致好看。皇城里那是看不著，后頭帶兵打仗了，那還有什麼吃飯的講究？烤個還帶著便能往里塞，糧草運送不及的時候有幾粒鹽花便算是一道好菜了。

季蕭脾氣這樣溫和，又將孩子帶的這樣好，如今飯菜竟也做的如此順手，還自己開了謀生的小酒館，沈淮怎麼想都挑不出季蕭的不好，不由的在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幸好是將季蕭給找回來了。

菜全都上了桌，便算是開了飯。季蕭已經燙好了酒，一起都給端到了沈淮的面前。

外頭砂鍋里煮著的湯拿來給阿元拌了飯，燉的爛，拌兩下便與飯菜不分你我。季蕭將阿元抱在懷里，一邊吹涼勺子里的湯飯一邊招呼沈淮，“晉和多吃些，菜不多，你別見怪。”

沈淮哪里會推辭，他大口喝酒大口吃，喝的酒吃的俱是讓他的舌頭驚得失味，差點兒一塊咬下來嚼進肚皮里。

“阿蕭，沒想到你的手藝這般好！”沈淮軍中做派慣了，吃飯樣子并不算好看，幾筷子下去便沒了半碗飯。

季蕭見他的合胃口不是客氣，便放了點心，又順勢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晉和你，是跟在平王邊的當差的嗎？我今天見你跟在平王的馬車后頭……”

第16章 哇，傻爹

沈淮拿起酒杯放在邊抿了抿，他早料到季蕭會發問，此時從容道，“謀個差事罷了，我平日里也并不跟在平王邊服侍。”

季蕭心間有不疑問，可躊躇之間又覺得怎麼問都是唐突。他一個庶民，在沈淮面前大肆大廳平王像是個什麼樣子？不知道的多半會當他別有用心，到時候一句話就給落了腦袋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季蕭了手里的勺子，垂眸將湯飯送到阿元的邊。

阿元渾不知事，既不知道兩個大人的各懷心事，也不知道季蕭此刻的拘束與猶豫。他啊嗚一聲張大，將大半個勺子都給包進了自己里，雙眼一瞇顯得沉醉極了。

“我白天還聽說，平王要將府邸落在平縣？”季蕭夾了一塊紅燒放進阿元面前的飯碗里，用筷子拉下一小塊，阿元撅起急急往上湊，季蕭抬起眼眸，裝出輕快的語氣道，“他們雖都在說，我卻覺得不像是真的，”

沈淮咽下口中的飯菜，將碗筷放在桌上，笑道，“平王的確打算將王府落在平縣。”

季蕭心中一驚，手上的力道一松，原本到了阿元邊的飯菜一下和勺子一起掉回了碗里。阿元張了半天的沒吃到東西，他兩條小蟲似的眉抖了抖，十分不悅的皺在了一起，“吃，吃，”他手握住季蕭的手腕，用了些力氣將他的手拉向自己。

“讓我來吧，”沈淮站起來，他不由分說的將季蕭面前給阿元喂飯的碗挪到了自己面前，而后又對阿元出雙手。

有就是娘，有飯就是爹。阿元立刻忘了前頭在沈淮懷中的心驚膽戰，小白蟲子在季蕭的懷里掙扎著要向沈淮撲騰過去。

“平王落戶在平縣沒有什麼不好的，”沈淮見季蕭滿面憂心忡忡，他開口道，“往后平城便是這南地的中心，阿蕭這出小店當初什麼價買來的，不出半年即可翻倍了。”

沈淮也是挑著普通的話來說，免得出馬腳。

阿元掙扎的實在厲害，季蕭也只得先放了手，他瞧見沈淮空了的飯碗，連忙站起來道，“我去再給你添一碗飯。”

“哎，等一等再添，”沈淮住季蕭，他顛了顛阿元，見小家伙在他懷里也安穩，便道，“你先吃飯，我左右也墊了肚子，否則等你給阿元喂好了飯菜，我這邊也就吃干凈了。”

沈淮的話才落音，手上就利索的勺起一勺子飯，學著季蕭剛才的作吹了吹，往阿元的里送去。阿元極給面，一張就叼住了飯勺。

季蕭見狀，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拿起筷子夾了些菜，想著快些吃完再接手。可他吃飯比起沈淮，再快都是慢條斯理，此時又沒有多胃口，半天也下不去多。

沈淮給阿元喂了兩口飯也來了趣味，他從前可沒預想過給個娃娃喂飯也好玩的。而此刻他和季蕭加上阿元，三個人圍在飯桌前吃飯，氛圍安靜祥和，的的確確像極了一家三口。

除了季蕭此刻的心思明顯不在吃飯上頭。沈淮抬眸瞧了對面臉煞白的人一眼，心知季蕭的不安，可他卻也犯嘀咕。季蕭怎麼就避自己如同洪水猛？他年紀輕輕有功有名，又不是缺一條胳膊一，更不是頭發花白的糟老頭子。想到這里，沈淮忍不住停了停膛。

阿元原本端端正正的坐在沈淮的懷里，眼的等著下一口飯菜，沈淮這一，小家伙被撞的往前一沖，若不是阿元作快手扶住桌沿，興許就給一頭栽倒到地上了。

沈淮暗道一聲該死，見季蕭沒有主意，連忙一兜手將小家伙給撈了回來，又趁著阿元開口說話前，夾了一大塊紅燒到他邊。

阿元看看，又看看沈淮，再看看季蕭，連忙啊嗚咬了一大口，對沈淮的莽撞大度的既往不咎。

“阿蕭前頭說可能要走，后頭是什麼時候要走？”沈淮問道。

“興許明天后天，時間說不太準，”季蕭道。

沈淮卻搖了搖頭，“怕是這兩個月都不易出城，”

“這是怎麼說？”季蕭驚道。

沈淮一邊低頭給阿元喂飯，一邊解釋道，“平王要在此建都，中間有許多事要忙，外頭的人進城倒是無所謂，城里的人出城卻是不容易的。”

“怎麼會有如此古怪的規定……”季蕭放下手里的碗筷，面比前頭又難看了好幾分。

因為是我剛信口胡謅的啊。沈淮面不改的繼續胡謅，“上頭的心思，誰得準呢？我估著也就是頭一個月，后頭等穩了就好了，這事對普通百姓沒有什麼影響，阿蕭無須憂心。”

話是這麼說，可季蕭怎麼能不因此憂心？

外頭月疏朗，屋一時無人言語。

院外忽的傳來響，是有人扣了門環。

“季蕭，睡了嗎？”

說話的聲音是陳江川的。

季蕭連忙站了起來，道，“我去開門。”說完便往外頭去。

沈淮坐在屋里暗自皺眉，他將阿元的腦袋扳向自己，認真地問道，“那個小捕快，他平日里也這麼晚過來？”

阿元的大眼睛盯著沈淮一眨也不眨，正在沈淮覺得自己問阿元這事實在是傻的時候，阿元也不知聽懂沒聽懂，忽然來了一個字，“來，”

沈淮大吃一驚，“竟真是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屋外季蕭與陳江川便往屋里來了。沈淮連忙收聲，抱起阿元迎了上去。

“爺也在？”陳江川迎面見了沈淮，腳步停在原地，他雖還不確定沈淮的份，但也規矩老實的給沈淮行了個禮，他再看見屋里的飯桌，面上便帶了愧，回頭對季蕭道，“早知道我便遲些來了，打擾了你們吃飯。”

“不礙事的，”季蕭搖頭，“我本也吃完了，今天準備幾個小菜是特意謝謝晉和。”

“是該謝謝的，”陳江川贊同的點頭，“你早我一聲，也不用今夜準備的如此倉促，明日我得空，爺中午賞個臉？”

可真不把自己給當外人，沈淮心中因陳江川對季蕭稔的態度嫉妒發狂，面上卻不能顯，只能生的推過去。

“明日我有些事務，不太方便，況且阿蕭已經招待了我，其他便不必客氣了。”

好在季蕭也將這事給推了，他道，“我招待晉和是應該的，阿川哥本就幫了我大忙，我改日應該再招待你一頓的，怎麼好讓你再幫我換人呢？”

陳江川嘿嘿笑道，“我們之間還分的那麼清楚作甚？”

沈淮一聽，嚇得差點將阿元掉到地上，他耐不住問道，“你們？”

若真有什麼，這會兒他就掏出刀來將陳江川給剁泥煮了！

“阿川哥對我很照顧，”季蕭開口道，“說是我的兄長也不為過。”

陳江川聞言，面一些失之，不過很快又掩飾過去，道，“是這樣的，我將季蕭看做自家人！”

“哦，”沈淮對阿元指了指陳江川，道，“阿元人。”

阿元在沈淮懷里蹬了兩下腳，順著陳江川期盼的目道，“大大！”

“阿元我什麼？”沈淮又指了指自己。

剛才那幾塊總是沒有白喂的，阿元仰頭看了看沈淮，小一抿，脆生生的道，“爹！”

“哎！”沈淮大喜，立刻應聲，將這聲爹給坐實了。

季蕭既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無奈，他對阿元道，“怎麼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