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見沈淮抱著阿元后比前頭略微安定了些的神,心頭一松。季蕭現在不在,他們父子兩個總該相互依靠的。
擄掠季蕭之人顯然早有準備,不說別的,那一條長長的地道便不是一天兩天能挖出來。
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威脅自己的人,沈淮在心里一個個都想過去,末了竟是決斷不出一個人選。誰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對季蕭下手,那都是嫌自己活得太長太久了的貨。
萬條線索慢慢排查下去,天黑以前終于有了些許線索。
安遠匆匆忙忙的進了主院,院子里燈火如初,卻比從前些暖意。他拾階而上,腳步一直停在房門口,低聲道,“王爺,有了準信。”
沈淮剛將阿元放到小床里,又給他仔細的掖好被子。一聽安遠的話,立刻快步走出來,“快說!”
安遠單刀直,“人是季家帶走的。”
“季家?”沈淮幾乎不敢相信的皺起眉頭,“他們帶走阿蕭,是什麼意思?”
本來兩年時間都沒將季蕭帶到他面前,沈淮已經覺得自己對季家太過寬容。這會兒正差點兒要將他們扔到犄角旮旯,卻不想季家人會猛跳出來生生將他的注意力拽回去。
“恐怕,”安遠略一躊躇,低頭拱手道,“恐怕他們還不知道您與季公子的婚約已定,將人帶回去,是要與您邀功。”
沈淮沉默,他手扶住門框,半晌開口,“暗衛跟派了嗎?”
安遠點頭,“已經跟上他們的馬車,防著有什麼變故。”
夜之中,馬車的步子也只比白天的時候緩了緩,并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若是從前還沒有什麼,近段時間季蕭的子養的細致,這般顛簸便有些不了,面漸漸難看起來。他坐在馬車的一角,仰頭靠在車壁上,雙手抓著自己的擺,安安靜靜的沒說話。
“三爺如今不比從前,你諒著我們的苦,待事后,自有你的榮華富貴。”季常開口不是是哄是勸。
季蕭蒼白著臉,忍了忍胃里的空,輕聲道,“諒你們的苦?”
季家的苦是什麼?這是個新鮮話。
“這兩年來,平王殿下一直尋著你,沒找到便將氣全都撒在了季家上,季家的產業多被打,老爺他的許多心付之東流……”季常抬手將窗戶抬了抬,看著外頭明亮的月道,“爺當年,半點兒沒想起這些?”
季蕭默然,原本因著兩年時間抑下去的對季家的厭惡,因著季常的這一番話一點點的涌了出來。他還要如何諒季家?左不過是一家將自己當件擺弄,從未將自己當一個人的家庭。
里頭的每個人都面目可憎,洪水猛般的侵襲而來。他好不容易逃離,又與晉和重遇,卻不想中間還會有這麼一出。
季常又說了兩句,他見季蕭依舊不說話,反問道,“三爺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蕭抬眸,“想我的孩子。”
阿元已經一天沒有見到自己,這個時候在做些什麼呢。季蕭最聽不得阿元哭,每每都像是扯著了他的心頭。現在想一想就難的。
提起阿元,不管是季常還是馬車里的另外一個年輕人,都跟著發出一聲嗤笑。
他們本就對季蕭怪異的子輕視不已,卻聽見他如此口吻淡淡的說出自己有孩子的事實,便更加覺得這兩年過去,他的禮儀恥也淡了不。
“這樣的話,”季常道,“三爺還是記得莫要在老爺面前說,聽我一句勸,如若不是看在平王的面子上,你這一趟回去,不了要一些皮上的苦,這孩子,那郎,你都別再多想,對你沒有半點兒好。”
季蕭閉上眼睛,眉頭皺著,不想和他們多說什麼。
黑夜里的林之間,馬車飛快往前奔進在茫茫夜里,如果費些心神,不難看見一邊的樹影之間約飛快的人影。
長長的車隊滾滾前行,車帳華麗,明明白白的讓人知道這車里的人是什麼尊卑份。
阿元哭了大半個晚上才睡去,此刻在沈淮的臂彎里醒來。他睜開眼睛,先是看到外頭晃晃的景致,有些驚,嚇得一咕嚕跳起來,差點兒從沈淮的懷里掙開去。
沈淮一把抓住阿元胖的腳腕,將他整個人暫且倒吊著拎住,后又將他調了個頭,穩妥的抱在懷里。
見是沈淮,阿元鼻子,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臉,懵懵的問,“爹,爹呢?”
這句話從昨天開始他就反復問了好多次,沈淮收了往日對他的不耐,輕輕地了阿元的頭發,看向窗外的眸冰冷,語氣卻很親和,“別怕,我帶你去找他。”
阿元依偎在沈淮的懷里,滿是信任的擁著他。
天暗天明,季蕭耳邊從沒有停歇過的便是馬車車滾的聲音。待跑死了兩匹馬,杭城終于到了眼前。
從前在時沒有多看過,此時隔著兩年再回來,竟像是初到一般的生疏。季蕭坐在窗邊看著外頭晃的人影與熱鬧的街市,覺得有片刻的恍惚。
“已經讓人回去報信,不出一會兒,老爺便會知道三爺回家的消息了。”季常說著站起來,推開馬車門,從緩行的車上跳下,往一邊人準備的馬上去。
季蕭這兩天的臉很不好看,吃的也睡得不好。
車上僅剩的年輕男子看著季蕭的臉,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勸道,“三爺,子是你自己的,你還須自己心疼著些。”
季蕭手將那窗子推開,讓外頭的涼風進來。
“我知道。”
他還要等著沈淮,等著阿元,怎麼會不著自己的健康?這些天季蕭已經努力多吃些,可因著沒胃口的緣故,塞也不過是那麼一點。
馬車行到季府門口時,季歸鴻已經站在臺階上等著。他的雙手背在后,擺出了服季蕭最悉的嚴父模樣。等瞧見季蕭扶著馬車從車上跳下來時,季歸鴻的心中終于大定,幾乎同時已經盤算起向平王要些什麼做賞賜算好。
季歸鴻后站著兩個年輕男子,眉目與季歸鴻有五六分。季蕭像他母親多些,與他們倒不像是一家人了。季歸鴻的正妻趙氏站在他邊,此刻看著季蕭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心頭覺得諷刺,恐怕當年那狐貍怎麼想不到還會有自己兒子了季家救命稻草的一天吧?
無論多道意味不同的目落在自己上,季蕭只當無。
季歸鴻也無異于在大街上造景,雖心中對季蕭有千百個不滿意,可終歸只用力甩了甩袖,快步的進了府里。正門才被小廝關上,他便厲聲喊住了季蕭。
“你給我跪下!”
十幾個仆役奴婢均站在原地,面目輕浮的看著季蕭。這里每一個人都曾欺辱于自己,季蕭抬起頭平靜的看著他們,反問道,“為何而跪?”
“憑我是你的父親。”季歸鴻沉著臉,盯著季蕭的目如同淬了毒。
兩年前的那一晚,季歸鴻說的也是一樣的話,季蕭陷進回憶里。
季蕭默默地盯著殘破的銅鏡垂淚,半開的小窗之外月點點,冰冷冷的打在院中,并沒有垂憐銅鏡前弱的人半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壯丫頭停在門前,沒什麼好氣的道,“公子,那邊就等你過去了,你快著些,把服換上,香也別忘了。”
季蕭咬著下,有些難堪的看向掉了漆的床板上放著的那一套薄紗,那樣的服遮得住什麼?更不說他的子不同常人,從小遮掩的極好,卻不想此時要此辱被自己的父親當做玩送出。
那丫頭卻看不得他這扭樣子,一邊快步走進屋里手魯的為季蕭,一邊冷哼哼的笑道,“我說公子,你便識趣些吧,今兒個夜里你要去侍候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知?如若得了人的青眼,往后的事怎麼樣,那可是說不準的,要我說,你好歹給人裝出個笑臉來,免得人家也嫌你晦氣,讓你穿著這裝束落到人家眼里難看!”
季蕭的指尖扣在手心里,哆哆嗦嗦的想起季歸鴻早前的責罵。
“你若還有些用,若還記得我是你父親,你便還能吃些苦頭。”
“起來!”那丫頭不讓季蕭發呆,只給他穿好服便一把拉起他,又胡的將自己手上的披風塞到他手里,然后將他推出門去,“一會兒進屋聽話些,你也能一些苦。”
外院明閃爍,隔著門傳來不子嬉笑的聲音,燭之中舉手間能看觥籌錯的影子。
季蕭只偏頭看了一眼,就給那丫頭推搡著弄進了一側的主屋里,“在這等著,別想跑,若是跑了,”冷笑著頓了頓,“老爺說了,你若是不想跟貴人,便讓外頭那群家仆用一用你,你可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