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請求樓喻借銀十兩，難道是一件極為冒犯的事嗎？

出了營房，楊繼安鬼鬼祟祟跑過來，笑著問：“殿下怎麼說？肯定答應了吧！”

馮二筆冷哼一聲，怪氣道：“殿下心如鐵，怎麼可能答應呢？”

“怎麼會？”楊繼安完全不信，“二筆哥哥在說笑吧！”

“不說了，”馮二筆懶得理會，“我去給趙家送銀。”

這麼點小事，值當某人那麼難以啟齒嗎？

他把殿下看什麼了！

楊繼安立刻察覺事不對勁，目送馮二筆走遠，趕問霍延：“到底怎麼回事？！”

霍延說了。

楊繼安陷沉默，拍拍他的肩，“回去睡覺吧。”

“為什麼？”霍延不明白。

楊繼安哀嘆：“殿下肯定是傷心了。”

“說清楚。”霍延皺眉。

楊繼安正問：“在你眼里，殿下就那般不近人？”

“不是。”

“可你那樣說話，就是沒將殿下當自己人。”

霍延眉頭更：“此事本就與他無關，是我擅作主張，借錢乃天經地義。”

“是沒錯。”楊繼安點點頭，“所以殿下也沒發怒，只是傷心而已。”

霍延：“……”

真的，傷心了嗎？

回到住后，霍延躺在黑暗中，翻來覆去睡不著。

楊繼安說得沒錯，他確實沒把樓喻當做自己人。

至目前沒有。

海濤陣陣，月煌煌。

霍延心煩意，索一躍而起，悄無聲息離開營地，借著夜潛鹽場。

若是早日清鹽場暗哨，他會不會高興些？

年姿迅捷，腳步輕盈，在鹽場中如無人之地，輕易避開鹽場守兵，游走在各個崗哨之間，將所有哨位布防都深深刻在腦子里。

這樣雖然危險，但比起白日窺測要快得多。

霍延并非沖下以犯險，他本就可以輕易做到。

只是樓喻不知，別人不知，霍延自己便沒打算主表明。

直到月落西山，他才返回營中。

翌日一早，樓喻召集眾府兵，依照他的吩咐，開始有計劃地挖掘土。

鹽課大使監視半天，見他們大干戈，泥土飛揚，不由湊過來打探。

“殿下，您這使的什麼妙計？”

樓喻瞥他一眼，“尚在試驗階段，不好說。”

見問不出什麼，大使廢話幾句，灰溜溜地走了。

干了半天，養尊優的府兵們出現疲態，工程量停滯不前，樓喻找來李樹。

“將他們分為十組，每組負責等量灘池。最先完任務的小組，每人獎勵二兩，第二名每人獎勵一兩，第三名五百文。當然，工減料的會有懲罰。”

李樹心中一喜，“屬下這就去辦！”

聽到通知的府兵，全都像打了似的，甩開臂膀大干起來。

誰不想要獎勵呢？

眾人你追我趕，暗自較勁，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樓喻見狀甚為欣。

這種狀態下，灘池和鹽挖好的時間比樓喻預計的提前了不。

樓喻親自驗收后，獎勵了前三名，得了獎勵的府兵們激沸騰，高呼殿下英明。

建灘和整灘完畢，只等納。

濤之起也，隨月升衰。

海水漲落，一般一天有兩次。漲時，灘池周圍的鹽開閘納，納滿后，再將水灌高鹵臺中。

高鹵臺就是最高一層的蒸發池，用于制鹵。

蒸發池共有七層。

第一日海水在最高層蒸發池蒸發；第二日，將最高蒸發池的水納次蒸發池中，重新用水灌滿高蒸發池；第三日，二層到三層，一層到二層，一層重新裝滿海水。

逐日以此類推，利用太蒸發水分，不斷提高鹵水濃度，到最后，將飽和鹵水納最底層結晶池，等待鹽分析出。

這一過程看似簡單，其實存在一個技難度——鹵水的濃度不好控制。

如果鹵水濃度控制不平衡，就會出現鹽或干枯無鹵的況。

所以需要測鹵。

這是古代，沒有專業的測鹵工。

樓喻只能想到蓮子。

他手捧備好的干蓮子，在眾人圍觀下，將最輕的一顆投第三層鹵水中。

見蓮子浮起，與水面相平，不由彎起瓣，吩咐道：“可引第四層了。”

眾人不明所以，尤其是府兵們。

挖坑掘土這麼多天，雖然上不說，大家心里一致認為世子是在胡鬧。

在田莊挖坑，在海灘上還是挖坑，著實人一頭霧水。

挖幾個池子，曬曬海水，就真能曬出鹽來？就算能曬出來，又能曬出多？

所有人都腹誹著，直到第十天。

第二十四章

“出鹽了！出鹽了！真的出鹽了！”

一聲驚呼，如同油濺熱鍋，瞬間引起營地喧囂沸騰。

樓喻正悠閑捧碗用膳，乍聽外頭驚雷般的歡呼，差點嚇掉筷子。

阿硯喜出外沖進營房：“殿下，出鹽了！”

接著李樹也跑來：“殿下，出鹽了！”

楊繼安不甘其后：“殿下，出鹽了出鹽了出鹽了！”

三人均一臉期待瞅著他。

下一刻，門簾又被人掀開，眉目英俊的年踏進來。

沒等他開口，樓喻直接手一攔：“出鹽了，我都聽三遍了。”

霍延：“……”

他只好靜立一旁。

方才看到出鹽，霍延心中莫名緒涌。這是他家破人亡后，第一次對霍家以外的事生出幾分期待。

收的喜悅，總是最令人的。

他沒多想，便前來營房，想要告訴樓喻。

只是比他們慢了一拍。

樓喻見他比以往積極主，心愈發舒暢。

那晚霍延見外，導致他心中挫敗難言。

樓喻一直致力于同霍延化解矛盾，至，他希霍延不再心懷怨憤。

可霍延生的態度，還是讓他有些落寞。

樓喻當時的確有些傷心，但后來躺在床上設地想一想，覺得霍延不知他是另一個人，與他生分是合合理的。

他不是鉆牛角尖的人，換位思考后便釋然了。

未料第三天早上，馮二筆揣著一張紙進來，神兮兮遞給他。

“殿下，方才霍延塞給我的。”

樓喻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鹽場的各個暗哨據點！

原定離開鹽場之前辦好的事，沒想到霍延兩天就完了，實在人又驚喜又啼笑皆非。

男主不愧是男主，道歉的方式都如此別致。

霍延此舉，是不是證明他愿意主參與事務了？

樓喻心中最后一點疙瘩煙消云散。

這般別扭的十四歲年，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甚至莫名有些心。

不對，年已過，霍延都十五了。

思緒回到當下。

樓喻淡定放下餐：“都隨我去瞧瞧。”

鹽池旁已圍了不人，樓喻到時，眾人一致行禮，皆目敬畏。

誰能想到，他們剛剛十四歲的世子殿下，竟真的曬出了鹽！

結晶池，鹵水已經飄出雪花，雖然不夠純，但和鹽場產出的鹽也沒有多大區別。

樓喻瞧了幾眼，道：“還得等幾日，都先散了。”

只能奢求完事兒之前，天不會下雨。

曬鹽最怕的就是下雨。

好在慶州這邊降水量不算太多，目前看來，短時間下雨的可能很小。

等有錢有權了，他就可以在鹽場搭建封閉式鹽池，如此不用再怕雨淋。

這是個長遠的目標，樓喻現在也只能想想。

大使一直盯樓喻，見這麼多天過去，樓喻一直沒出鹽，反而他們鹽場每日不斷熬出足量的鹽，便起了輕視之心，監管也松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