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何驍一字一頓道，「年年，答應我，別難過太久，好嗎？」

余年鼻尖一酸，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何驍眸子裡多了一抹笑意，徐緩道，「我這一生，能在年輕時遇見你媽媽，能在將死時，找到你，也圓滿了，別無所求。」

「我曾經埋怨過踏月，後來又加千倍百倍地埋怨過自己，再後來，我埋怨過命運的坎坷。但最近，我發現，踏月生下了你，命運又讓我遇見了你，這些，都是上天的贈與。」

余年握住何驍枯瘦的手，重重點頭，哽咽，「能遇見您，也是上天的贈與。」

何驍手指微微彎曲，盡量反握住余年的手，「希你不要怪我，我不敢見你，是因為啊，我怕見了你，就會貪心。會貪生，會怕死，會不想面對死亡，會捨不得離開你、離開這個世界。」

余年聲音很和，「我懂。」

何驍的視線轉開，落到站在余年後的謝遊上，神裡有欣，「真好啊，我們年年，以後不會是孤單一個人了。」

撐起的神逐漸耗盡，何驍閉了閉眼睛，「年年，可以我一聲——」

「爸爸。」余年沒等他說完，就先出了聲。他小幅度地揚揚角，接著道，「我余年，我的爸爸何驍，他是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

說出這句話後，彷彿從時起，一直橫在心底的深深壑，在這一刻終於癒合填平。

何驍再次昏睡後，余年像是站在懸空的巨石上，心裡不踏實。他沒有回房間，在一旁套間的沙發上挨著謝遊坐下，神思不屬。

半夜，他挨著謝遊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麼，眼睛一下就睜開來。呆了兩秒，余年鞋都沒顧得及穿上，赤著腳就邁開步子，步子越來越快，最後直接跑到了何驍的床前。

不過兩秒，機響起刺耳的尖利聲響，隨後，醫生衝進來，還夾雜著急促的話語。余年定定站在原地，一涼氣彷彿從腳心升起，將凍住，心跳更是不斷加快，一聲一聲地狠狠敲擊在耳上。

他下意識地抓著謝遊的手，有種時間一分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了的錯覺。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儀顯示屏上，心跳的曲線變得平直，醫生停下搶救，撤開設備，整間病房裡，所有聲響靜，剎那靜止。

似乎有堅的石頭牢牢堵在肺管裡，呼吸都變得阻塞費勁，連帶著一一旁的心臟，也一陣陣鈍痛。余年無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垂在側的手抑制不住地開始抖起來。

謝遊抬手，沉默著將人攬進自己懷裡。沒過多久，有溫熱的眼淚過襯，彷彿巖漿一般，燙在了肩膀的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