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濯呼吸都停了三秒。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冉億莫名其妙：“干嘛呢，怎麼這個鬼樣子看我。”

姜濯的口微微起伏，剛才冒著紅星的波濤和煙花這一刻全部了冷冷的冰雨，在他左右臉頰瘋狂瞎拍。

這他媽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人？！

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媽的老子不想喜歡了！！

姜濯的緒漸漸接近最大憤怒值。

冉億還蒙在鼓里，手指繼續不知死活的他口：

“問你話呢？干嘛這個鬼樣子看我？”

姜濯：“……”

吸氣。

呼氣。

算了，他忍。

再跟這個人多待一分鐘他可能都會被氣到五臟炸，面容扭曲。

一聲不吭，姜濯沉著臉轉就走。

走了兩步，心中不甘終是咽不下去，堵在口上下難。姜濯在原地停住，他影依然頎長拔，有著年的沖和熱忱。

頓了頓，還是意難平的回了頭：

“冉億，你就沒從我眼里看到點別的？！”

姜濯莫名的火氣讓冉億很是無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說錯了話，聽他這麼一問，開始認真回想。

眼里？姜濯問眼里？

想起了什麼，三兩步追上去，站在他面前，一臉的乖巧心疼：

“我看出來了！小雪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黑眼圈有點嚴重額，而且好像還有一——”

手到姜濯臉上去想那條約約的小細紋，姜濯偏躲開。

“算了。”他聲音黯淡下來：“我先走了。”

今天是天。

天蒙蒙著抑的霧氣，烏云境，暴雨即將到來。

這一刻的天氣與姜濯的心基本保持了一致。

都是灰的。

白嘉然時常笑他，你都是拿國際大獎的影帝了，怎麼連告白這麼點小事都沒膽子。

姜濯想起他十八歲那年的人禮party。

他原本不想搞什麼生日聚會，但姜疼孫子，特地給他買了一個巨大的油蛋糕，三層那種，還說邀請了家屬院所有的孩子來參加。

姜濯便松了口，說好。

那年他剛剛大一，住校三個月，三個月沒見過冉億。

人禮當晚，十五六的孩子們圍在一起為他慶祝生日，蠟燭點燃后，姜濯被簇擁著許愿，大家唱著生日歌笑作一團，盈盈燭中，他看到冉億的臉龐，心不已。

切了最大的蛋糕，他去找。

冉億正和一堆小伙伴在一起。

姜濯走近，恰好聽到對話：

“億億，你哥還沒朋友嗎？”

冉億笑瞇瞇的回：“你問我哪個哥啊？”

“你不就冉萬一個哥哥嗎？”

“小雪也是我哥哥啊。”冉億很認真的告訴小伙伴：“小雪跟我可比我哥親多了。”

——哥哥。

姜濯至今還記得冉億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的單純和滿足。

或許真的為有他這樣的哥哥而到幸福。

但那一刻，姜濯只覺得自己宛如披著羊皮的禽，齷齪而自私，他甚至想如果自己坦白的話，冉億的第一句話會不會是：“我拿你當哥哥你卻……”

當年他轉，自己吃下了那塊蛋糕。

但今天他轉，真是氣得差點神智不清。

就算沒有察覺到他的這份，冉億怎麼能認為他喜歡男人那麼荒唐。

細碎的雨點終于落下來了，空氣里彌漫著沉悶的味道。路上學生們的影都匆忙起來，紛紛掩著頭奔跑躲雨。

姜濯沒有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學樓排練廳。

下午他要在這里繼續排畢業大戲，但現在才十二點，廳里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到掉針在地上都聽得見。

姜濯站到窗邊。

外面的雨似乎變大了，一排排水滴沿著窗戶落下來，遮住他的視線。

四周的聲音都變得冷清了起來。

俯，姜濯輕靠在窗檐邊上，靜靜看著窗外。

外面一道響雷忽然劈開天空。

正走神的姜濯眼皮一跳，想起什麼，他手干玻璃上的水汽。

教學樓對面就是放映嘍。

果然，在放映樓的門口，一個小小的影正在淋雨的邊緣試探。

一只腳，再回去，再，再。

響雷的時候，整個人嚇到自己把自己抱一團。

姜濯看了會，不知怎麼，忽然就很心煩的拉上了排練廳的窗簾。

他離開窗邊，坐在搭好的道上。

那個影卻依然在眼前晃來晃去，還自帶各種驚恐害怕的bgm，讓姜濯無法平靜下來。

彎腰，姜濯把臉埋在雙手里。

雨聲在耳邊漸重，淅淅瀝瀝的和著某個影子進他心里。

片刻后，他到底還是沒能沉住氣。

教學樓二樓的老師辦公室可以借傘。

姜濯長，三兩步便匆匆跑下樓，在輔導員辦公室借了把傘，朝對面的放映樓跑過去。

穿過兩棟樓之間的石板路，他很快便到了放映樓門口，只是遠遠的，姜濯便看到原先只站了冉億一個人的地方，現在站了兩個人。

多了一個撐著傘的男生。

那男生著格子襯，干凈整潔，帶黑框架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

雨聲雖大，卻沒能淹沒男生的聲音。

“你進來吧，只是搭個傘而已啊。”

冉億沒給回應。

“別等了，這場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

冉億手空中，雨的確是越來越大了。

原本給金曉萌打了電話，可和周樾逃課去了市區玩，艾琳倒是在宿舍，但兩人向來互不對付，此刻更不可能來給自己送傘了。

猶豫的看了看男生，但還是沒說話。

男生似乎覺到了的搖，于是乘勝追擊，又向前邁了一步靠近冉億，剛想說話，就被一力量朝后拽去。

“我，誰啊！”

男生以為是惡作劇，不滿的回頭。

隔著鏡片，他立即撞上了一對冷冷清清的眸子，帶著危險的意味，氣勢人。

“師，姜師兄？！”

男生一眼便認出了他，態度隨之一百八十度轉變，“你好啊師兄！你要傘嗎？”

“走。”

迷蒙雨霧下，姜濯淡淡吐出一個字，和的雨水混在一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男生還算識時務，馬上就明白了什麼，沒再多問便轉離開。

冉億看到姜濯又折返，對陌生人的警戒全部解除，放心下來的同時又涌上一委屈。

吸了吸鼻子：

“你真討厭！剛才干嘛一聲不吭就把我丟在這走了！”

姜濯：“……”

我那麼委屈都還沒哭你倒先哭開來了。

他不做聲，只把傘遞給冉億。

冉億接過去，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你都不知道剛才打的雷多嚇人，我都不敢出去怕它劈我。”

姜濯面無表：“你這個軀一般的雷劈不。”

冉億：“……”

你還是走吧謝謝了。

姜濯心里其實還有點生氣，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人上一秒捧上天下一秒又摔一個自作多的傻。

那種挫敗，像吃了一的玻璃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扎得人生疼。

這一刻好像沒什麼話想說了。

姜濯把手抄進口袋里，轉。

冉億一愣，忙拉住他：“你把傘給我了那你呢。”

“我去排練廳，用不著傘。”

“但我怕雷會劈我。”冉億眼里有水，可憐的看著姜濯：“我聽說電閃雷鳴的時候不要單獨走，會被雷公盯上的。”

姜濯好笑：“兩個人走就不被盯上了？”

“不知道。”

冉億低頭凝神看濺起水花的地面，睫上的雨滴慢慢落，沁臉頰，化作水潤的。

很安靜的說：“但你陪著我，我就不怕了。”

“……”

姜濯整顆心瞬間稀爛。

雖然生的氣，但姜濯還是送回了宿舍。

怕被人發現讓困擾，姜濯把外套的帽子扣，遮住了半張臉。

他個子高，主撐著傘，冉億躲在他的肩膀下面，像只被保護的兔子，一蹦一蹦，踩著腳下的水花。

姜濯幾次躲讓不及——

“你離我遠點！濺到我子了！”

冉億踩得高興，大手一揮：“那筆賬算下來你不是還欠我幾十萬嘛，從里面扣，隨便扣！我出十倍價格賠你這條子！”

姜濯：“……”

幾分鐘的路程是走出了西天取經的架勢，跋山涉水，姜濯終于把人送回了宿舍樓下。

午休時間，加上大雨滂沱，宿舍樓下幾乎無人經過。

冉億手遮著頭頂的雨跑到宿舍門前，正想謝一下姜濯的護送，可回頭，他已經走遠。

背影帶著沉沉的低氣。

冉億在原地看著，心里忽然不怎麼是滋味。

的直覺沒錯。

雨中一別，姜濯對的態度一落千丈，宛如冰封。

從前就算做不到天天在一起玩，但最起碼每天都會互發一兩條微信或點贊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