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玖珠與宸王就乘坐塞滿禮盒的馬車，出了皇宮大門。

晨霧中，已經有很多早餐攤支了起來, 趕著去學堂的讀書人，還有一些員小吏, 坐在小攤邊大口吃著早餐。

有些人已經了客, 時不時跟攤主說笑兩句, 包子的香味飄出很遠很遠。

宸王與玖珠了肚子, 為了早一點出門，他們連朝食都沒來得及吃。

“殿下，我們吃了早飯再回家？”玖珠掀起車窗簾, 眼神瞟向了大白包子。

“不用，我現在還不，待見過岳父岳母后, 再用朝食也來得及。”宸王咽了咽口水, 外面的食大多味重，他就算著, 也不能用那樣的形象去見玖珠娘家人：“我讓楊一多給你買些吃食來。”

“殿下。”玖珠仔細盯著宸王看了好幾眼：“你不會是……在張吧？”

“張？”宸王直腰桿：“笑話，我怎麼可能張, 我是那種會張的人？”

“明大人。”

馬車外，有人喚了一聲明大人，宸王趕把頭探了出去。被稱為明大人的，是個七品小。見不是玖珠的家人, 宸王又把頭了回去。

兩位互相打招呼的員, 發現豪華馬車窗戶里突然探出一顆腦袋，嚇了一大跳。

看著那顆快速探出來，又飛快回去的腦袋, 兩個員茫然地互相對，職高一些的人道：“剛才那個腦袋……看起來有些眼。”

姓明的大人更加茫然：“這不是皇親國戚專用的豪華馬車？”

兩人正在迷茫間，又看到幾個著華麗的年輕公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后跟著一長串挑著擔子的小廝，每個擔子上都系著紅綢。

“這是哪家公子去下聘呢？”

“什麼下聘，這是幾位皇室后裔自掏腰包，買了筆墨紙硯，孤本珍籍送去弘文學院。”

“我們家公子說了，他從小腦子不好，讀書不行。可是對讀書人還是敬佩的，弘文學院是陛下興辦的學院，廣納天下學子，他為皇家子弟，肯定要跟著陛下走。”

“好巧，我家公子也這麼說。為了找到這些孤本，我家公子派人跑遍了附近的州郡。”

“讀書好啊，不僅見識多，又利國利民，咱們公子還給學院每個寒門學子購置四季新。”

早上趕去六部當值的員很多，他們聽說有幾個皇家紈绔買了很多東西送去弘文學院，都有些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幾個人，是皇室有名的紈绔？”

現在還能好好留在京城當閑散宗室的，都是些沒什麼本事又沒膽子的云氏旁支，因為有本事有膽子的，早在顯德末年爭奪皇位時，被牽連了進去。

“你沒記錯，就是那幾個常跟在宸王后面，斗斗蛐蛐的皇家紈绔子弟。”

“難怪我前幾天想買的書沒有買到，原來是被他們買走了。”

連這些皇家紈绔都往弘文學院送東西，看來陛下真的很看重這個學院。

幾個皇家紈绔敲鑼打鼓往弘文學院趕時，弘文學院門口，一場皇家旁支脈與寒門學子的斗爭，一即發。

起因經過是一位寒門學子行路匆匆，不小心踩到一個皇家旁支子弟的鞋子，學子再三賠禮道歉，這位皇室旁支卻不依不饒，要他必須用舌頭把鞋子干凈，不然就把這個學子送去衙門。

大有律例，讀書人若是被帶去衙門，最后判決他有罪的話，十年都不得參加科舉。

“快點跪下來給老子鞋，再給你考慮一柱香的時間，不然……”

“不然個屁！”他后突然一腳飛來，把他踹翻在地：“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陛下興建的弘文書院門口大放厥詞？”

踹完人，這位皇家紈绔理了理外袍，拱手作揖：“讓諸位見笑了，在下云啟融，曾是宸王殿下邊的伴讀，現任前騎衛。今日來，是想為學院捐一些書籍孤本。”

“誰踢……”

云啟融一腳踩在此人的腦袋上，不讓他繼續開口：“這種自稱是皇家脈的，其實跟皇家已是八竿子都不怎麼能打著的閑散人員，諸位不用把他的廢話放在心上，一切給我們來理。”

被氣得渾抖的寒門學子門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再看那些挑著擔子的小廝，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來來來，我們進學院慢慢說。”云啟融松開自己的腳，手攬住那位被刁難的寒門學子：“我們兄弟幾個，聽宸王殿下講起諸位學子勤好學的故事，得熱淚盈眶，可惜我們腦子笨，讀不得書，又想為學院做些什麼，就買了這些東西來。”

“諸位會不會嫌棄我們學識不夠淵博？”云啟融痛心疾首地嘆息：“怪只怪我們年時不懂事，荒廢了大把好時，如今也只能羨慕你們滿腹經綸，文采卓絕了。”

被這些錦公子一通夸贊，寒門學子們頓時面紅耳赤，連說不嫌棄云云，才勉強勸住這些因時沒好好讀書，而“難過”的貴族子弟。

“公子方才說宸王殿下？”

“對啊。”云啟融點頭：“若不是宸王提起，我們這些讓人瞧不起的皇家紈绔子弟，哪里知道諸位在學業上的勤上進？”

“諸位公子都有向學之心，又怎麼會是紈绔子弟。”

“唉，一言難盡啊。”云啟融臉上掛著幾分“我有苦衷”的表：“大家能不嫌棄我們送來的書籍跟筆墨紙硯，我們就很高興了。”

寒門學子看著這些笑容真摯，熱爽朗的皇家宗室子弟們，單純的心靈不自覺發生了偏移。

宸王殿下那麼好，這些與宸王殿下好的宗室子弟這麼好，怎麼會有人說他們是紈绔？

連自討腰包給他們送這些珍稀古籍來，都怕他們會嫌棄，可見平日里過多委屈，遭過多人的誤解？

這一定是某些惡人的謀，針對宸王殿下的謀！

玖珠帶著宸王踏進明家大門的那一刻，明家上上下下炙熱的目，便齊齊投了過來。

“小婿拜見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宸王著頭皮走到明家人面前，像普通人家的婿那般，行禮揖禮。

“拜見大伯，兩位舅兄。”

“拜見殿下。”明家人沒料到宸王會一大早帶兒回來，激之余理智尚存：“拜見王妃……”

“父親，母親。”玖珠快步上前扶住他們的手，不讓他們拜下去：“兒不管外面的規矩如何，但我們此刻在家里，是一家人，外面的那些規矩，不應該用在此。”

“玖珠說得對，禮節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宸王厚著臉皮道：“這里又沒外人，何需守禮？”

“三弟，王爺說得也有道理。”明敬海率先開口：“我們一家人團聚，到屋里坐著說。”

“母親，你們吃早膳了沒？”

“還沒……”

“那趕的，我們一起吃吧。”玖珠往凳子上一坐：“我跟殿下為了早點趕回家，連早膳都沒吃，肚子都快扁了。”

沈盈看著向自己撒的兒，恍惚間有些失神，這一切仿佛兒從未出嫁，只是出去了兩天，又回到了邊。

“好好好，我這就讓下人端早膳來。”沈盈回過神，臉上的喜意幾乎沒有掩飾，任誰都看得出的開心。

“多謝殿下帶玖珠回來。”明敬舟心里明白，住在宮里的宸王要想帶兒出宮回娘家，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岳父大人客氣了，玖珠的娘家，就是我的娘家……”宸王差點咬到自己舌尖：“本王的意思是，玖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跟回自己的家，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岳父若是開口謝我，就太見外了。”

呸，云渡卿，你說話時的腦子去哪了？

什麼娘家，你一個大老爺們，哪來的娘家？

明敬舟假裝沒有聽到宸王的口誤，他凝神看了宸王一眼，似乎在判斷他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意，片刻后，他笑了：“承蒙殿下不棄，明家日后就是殿下第二個家。”

說完，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紅封，里面裝了多大的面額不知道，只是他拿紅封的手有些抖。

“按照民間規矩，婿第一次婚后上門，娘家長輩是要給見面禮的。”明敬舟把紅封放到宸王手里：“明家清寒，還請婿不要嫌。”

“有岳父待小婿的一片心意，就算是一枚銅板也是珍貴的。”宸王心滿意足地把紅封塞進袖子。

岳父給他紅封，說明對他這個婿滿意嘛。

岳父滿意，明小豬就高興，他們夫妻間就不會因為娘家發生矛盾，多好的事啊。

“咳。”明敬海直接掏了一個荷包遞給宸王：“原先不知殿下會來，出來得急，沒有準備紅封，這個荷包請殿下收下。”

明寄遠也給了宸王一個紅封，看他的眼神也溫和了不。

明存甫了自己腰間本就不盈的荷包，咬牙取了下來。

做堂哥的，關鍵時刻絕對不能給妹妹丟臉。

不就是給新人荷包嗎，他給了！

玖珠看到長輩們給殿下紅封，趕湊了過去，手一：“我的呢？”

“殿下與你婚，等于我們家多了半個兒子。”明敬舟扭頭不看兒攤開的手掌：“你本就是我們的兒，沒有給你紅封的規矩。”

“哦。”玖珠的手垂了下來。

難怪京城里有這麼一句話，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宸王在耳邊小聲說：“沒事，我的就是你的。等會回去，我們一人一半。”

“可若爹爹也給我一份，我們就有兩份。”玖珠也在他耳邊小聲提醒：“殿下，你罰俸的日期還沒過呢。”

明敬舟耳尖了，明敬海換了一個坐姿。

明家人天生耳聰目明，很容易聽到別人說的悄悄話啊。

“玖珠啊，”明寄遠忍不住開口：“你……”

玖珠眼地抬頭看他。

看著妹妹期待的小眼神，明寄遠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拿去吧。”明寄遠從袖子里再掏出一個紅封。

拿著你可憐哥哥的錢，養你家殿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