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放下酒杯,轉看著拉奚琴的玖珠,認真地聽琴聲。
“五弟,愣著干什麼,喝酒啊。”醉醺醺的安王,手去拉宸王的袖子。
宸王看他一眼,無地把他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扯下來。
他那是發呆嗎?
那是在欣賞自家媳婦的曲子。
懷王還在虎目落淚,可是幾個兄弟沒人去安他,就連懷王妃也只是看一眼,然后假裝沒看見似的移開了視線。
“這酒,怎麼越喝越苦。”懷王用袖子胡臉:“誰彈的曲子,聽得人心里難。”
聽了這曲子,他終于明白《江雪》中“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是何境了。
“大哥,你說兩句。”即使是醉了,安王也牢牢記著不能得罪五弟:“那是五弟妹拉的曲子。”
“五弟妹年紀輕輕,怎麼拉這種……”
“琴聲無意,聽者有心。”宸王打斷懷王的話:“不是琴聲苦,是你的心苦。”
這首曲子哪里苦?
分明是首青山綠水,悠閑寧靜的曲子。就像是過盡千帆的老人,終于找到安心之鄉,卸下滿疲憊,獲得了心的寧靜。
“哪來的曲聲?”夜降臨,后宮里的聲響便格外明顯。
正與蘇后散步的隆帝停下腳步,聽著風中傳來的曲聲:“好像是奚琴聲?”
“回陛下,安王殿下在璋六宮設烤鹿宴,皇子與皇子妃都在。”劉忠寶回道:“皇子們引吭高歌,皇子妃們彈著曲子,熱鬧得很呢,您可要去看看?”
“不必,讓他們兄弟間自己玩鬧,朕若是去了,他們反而玩得不自在。”隆帝凝神聽了片刻:“這曲子拉得不錯,朕很久很久以前,也聽過這首曲子。”
“陛下快跟我說說,這是什麼曲子?”蘇后好奇:“聽著很是悅耳。”
“我五歲那年,皇祖父大壽,有位樂師便用奚琴,拉了這首曲子。”隆帝垂下眼瞼:“后來這個樂師意圖行刺,被金甲衛當場殺。”
“行刺?”
“是啊。”隆帝點頭:“后來有人說那個樂師是前朝余孽,從那以后,京城再無人彈此曲。”
四十多年過去,這首曲子幾乎被京城的樂師忘。
“當時離前朝覆滅已經過去一百余年,難道前朝余孽還未死心?”蘇后覺得,這事如果是真的,那些前朝臣后代,還死心眼。
“真假不重要,沒人在乎。”隆帝嘆氣:“當時京城里死了不人。”
所謂前朝余孽,不過是皇祖父年邁之時,為父皇掃除患朝臣的借口。
可惜皇祖父沒有想到的是,沒有后顧之憂的父皇登基后,行事昏聵,差點把整個大朝都拉進深淵。
年僅五歲的他,眼睜睜看著樂師被殺了滿箭羽的刺猬,對方臨死時大睜的眼睛,讓他牢牢記住了這首曲子。
“拉琴的應該是玖珠。”隆帝笑了,年輕一輩,知道這首曲子還學這首曲子的,恐怕只有不在京城長大的玖珠了。
“拉得好,對吧?”蘇后輕輕推他:“在孩子面前可別這首曲子的事,別嚇著孩子。”
“我若是真提了,我們兒子還不得跑到太央宮跟我鬧。”隆帝笑出聲來:“這臭小子隨我,疼心上人。”
烤鹿宴結束,皇子們已經喝得醉醺醺,玖珠走到宸王邊,見他臉頰雖然紅了,卻不像其他皇子東倒西歪地趴在桌上。
“殿下,我們回去了?”
“嗯,回去。”宸王站起,把手背在后,往前走了幾步,見玖珠沒有跟上,回頭看:“怎麼不走?”
玖珠趕跟上,牽住他的袖子:“殿下,你沒有醉?”
“哼。”宸王微抬下:“這點酒,怎麼可能讓我喝醉。”
玖珠順勢抱住他的胳膊,他上有淡淡的酒味,但是并不難聞。
“今晚怎麼沒有月亮?”宸王突然停下腳步,仰頭看天空。
“可能快要下雨了。”玖珠回答他:“清明時節總是容易下雨的。”
“哦。”宸王沉默片刻:“所以今晚我們不能一起曬月亮了。”
玖珠抬頭看他,他低頭看著。
玖珠在他的眼底,看到如霧般的水,角繃著的樣子,像是有些委屈的小可。
呀,原來殿下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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