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曲愣了一下,不明白侯爺為什麼會突然提到謝重錦:“謝家大郎確實已經好不了了,只是這與寧王又有什麼關系?”
“以前沒有,現在可以有。”
他不會相信云慶帝會因為他置二皇子,云慶帝這個人他了解。自私多疑,只有天下人對不起他,沒有他做錯的時候。寧王再不是東西,那也是他的兒子,這次的事查清后,云慶帝或許會給他補償,還會砍掉寧王幾只爪牙幫他出氣,但是二皇子卻絕對不會的。
謝家現在不管如何,都等于綁上了寧王這條大船,他要讓謝重錦變謝家一心頭刺。
“侯爺,班世子來了。”管家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
容瑕趕出去一看,就看到一行人抬著好幾口大箱子過來,還有二三十個男男,有做婢打扮的,有做護衛打扮的,班恒被這些人圍在中間,活像街頭帶著小弟們收保護費的地流氓。
“班兄弟,”容瑕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那幾口大箱子,“不知這些是……”
“都是我姐常用的首飾與一些件兒,”班恒嘆口氣,“暫時在借住在貴府,我也不好拿太多東西,暫且就這麼著吧。”
“班兄弟不必客氣,若是有其他需要的,盡管取過來就是,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容瑕帶著班恒往院走,“你與婳婳的院子相鄰,我帶你去看看院子,但凡有不喜歡的地方,就讓下人去改了。”
“你放心,我對住不太挑。”班恒的東西,總共就只有一箱,邊除了幾個小廝與護衛外,丫鬟一個都沒有留。所以他帶來的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伺候班婳的。
容家的下人發現,這位班家的世子確實格外的好伺候,除了對吃食講究一些外,其他的竟是沒有半點意見。見到容府的婢,不會多看一眼,也不會欺下人,更不會沒事找事。
就這樣一位公子,竟然被人稱為紈绔?
那京城的紈绔標準也實在是太低了。
班婳喝了藥,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用了半碗粥以后,又昏睡了過去。半夜的時候,醒了一次,屋子里沒有點燭火,但是一盞燭臺上竟散發著幽幽地芒。
這是夜明珠制的燈盞?
“婳婳,你醒了?”容瑕見醒來,忙道,“先別睡,我讓人把溫著的藥端來。”
“你怎麼還沒睡?”班婳渾綿綿地,剛坐起又躺了回去。
“我下午睡過了,”容瑕聲音有些干,他起走到門口,對守在外面的人說了什麼,又匆匆走回床邊,“現在有好一點麼?”
“我現在全都是汗,難,”班婳把手出被子,結果轉頭就被容瑕給塞了回去,“太醫說了,你現在不能再寒。乖,別鬧。”
“誰鬧了,”班婳干咳一聲:“我要去更。”
“我讓丫鬟來伺候。”容瑕不自在的了鼻子,又再度起走到了門口。很快,兩個婢走了進來。
“如意,玉竹?”班婳眨了眨眼,“你們怎麼在?”
“郡主,奴婢是世子帶過來的,他擔心別人不知道您的喜好,伺候不好您。”如意替班婳穿好服,見安侯已經出了房間,便與玉竹扶著班婳去了屏風后。
班婳躺回被窩里,聲音沙啞道:“世子也在這邊?”
以對弟弟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讓單獨在安侯府住這麼久的。
“是呢,”如意用熱帕子替班婳去額頭上的汗,“世子就住在隔壁院子里。”
班婳笑了笑:“這臭小子……”
到底舍不得罵句別的。
沒過一會兒,容瑕再度進來了,他手在班婳額頭上探了一下:“還有些低熱。”
他用被子把班婳裹好,讓靠坐在床頭,把藥碗端到邊:“我端著你喝。”
總算是沒用勺子喂了。
班婳憋著氣把藥喝,咬著一塊容瑕塞到里的餞,蒼白的臉上出了一個笑。
“笑什麼?”容瑕一手攬著,一手給角。
“笑我人在前呀。”班婳眨了眨眼,顯得格外的天真與無辜。
容瑕輕笑出聲,“是我人在懷才對。”
“唔……”班婳打了個哈欠,“我還想睡覺。”
“睡吧。”容瑕笑了笑,但是卻沒有放開。班婳睜眼看著他,只能看到他的下與半邊臉。不過人就是人,就算只是個后腦勺,也是好看的。
“侯……”如意想對安侯說,放下他們家郡主自己躺著,也是沒關系的。
但是安侯卻抬頭看了一眼,不自覺便閉上了。等與玉竹走出屋子的時候,才驚覺自己腦門上全是汗水。
“如意姐姐,留安侯在屋子里,是不是不太妥當?”玉竹小聲道,“我們要不要進去伺候。”
“不用了,”如意深吸一口氣,“若是郡主愿意讓我們留下,在睡覺前,便已經開口了。”
更何況以容伯爺的人品,也不會做出什麼事來,有們與幾位護衛守在外面,他也不能做什麼。
容瑕從未見過班婳如此虛弱的時候,平日的就像是力旺盛的狐,有在的地方,便是最鮮亮的存在。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忽視,或者說,只要有在,很多人便很難用心去注意別人。
第一次見到婳婳如此虛弱的樣子,他竟有種想要把進自己的沖,但又唯恐勒疼了,只能小心翼翼捧著,不愿意放開手,又不敢捧得太用力。
世間為什麼會有這麼妙的子?
只要有,整個世間都變得灰暗,唯有艷麗如畫。
他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個人舉劍攔在他的前,就像是一座大山替他擋住了風雨,擋出了刀劍。
他的母親是弱的,的臉上總是掛著無盡的憂愁,對他訴說著永不厭煩的痛苦。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就像是永不能散開的濃霧。
母親臨終前,一雙纖細的手掐得他手臂出了,說擔心父親會娶新人,說父親會忘了,的、恨、痛苦、回憶,就像是一場慘淡的夢,直到死也不曾艷麗過。
沒有擔心過兩個兒子沒有母親庇護會如何,亦不覺得把自己的憂愁與痛苦一遍又一遍講給孩子有什麼不對。喜歡淡雅素白的東西,連帶著他們從小,也要與他好相同。
嫌棄紅艷俗,嫌棄金銀鄙,甚至在生前對班家人嗤之以鼻。
府里庫房中的珠寶從來不用,因為覺得那些都是阿堵,最麗的人不用珠寶妝點也很。沉迷珠寶,在服首飾上花力的人,既俗氣有淺,不屑與這種人多說一句話,也不屑與們坐在一起。
小時候他曾經幻想過,庫房里那些麗的首飾母親戴上去一定會很好看。然而他還不曾說出口,母親便讓他知道,喜歡這些東西的人,都是淺。
所以這個念頭,他便深深地埋了起來。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言行有度。這是母親賦予他的期,也是這樣教養他的。
后來歿了,父親歿了,兄長也沒了,整個容家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便為了容氏一族最端方的君子。
只是每次走進府中庫房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會去看一看那些珠寶。
明明是很麗的東西,為什麼喜歡它們便是艷俗呢?
為什麼?
直到那一日,他騎馬走在街頭,看到那個曾在山間巧遇的貴,穿著一紅騎在馬上,揚鞭向一個男人,他所有目便被那個吸引了,天地間所有人與,都是黯淡的灰,唯有如火焰般,艷麗得讓他不過氣來。
明明這是極極鮮艷的靈,怎麼會是艷俗?
從回憶中回神,容瑕低頭看著懷中安睡的子,把放回床上,起在上輕輕一吻。的有些苦,有些溫暖。
了角,容瑕靠著床頭閉上了眼。
班婳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看到了沈鈺前來退親,看到了謝啟臨摔壞了眼睛,看到了謝宛諭與蔣婚,兩人因為石飛仙起了隔閡。
夢境轉換得很快,又毫無邏輯,仿佛一會兒是春天,一會兒外面又下起了雪,在眨眼便是春滿園。
太子被關在了一個暗的院子里,他似乎在寫著什麼,可是還不等班婳靠近,夢境又變了,看到大月宮的正殿躺滿了衛軍的護衛,石晉與衛軍統領站在一起,兩人滿臉污,不知是死是活。
一雙厚底青皂靴進門,鞋底踩在凝固的上面,此人似乎嫌太臟,抬腳踩向了躺在旁邊的一尸上,一點點地把跡蹭下去后,才繼續往前走。
“長青王,你為何要這麼做?”
“為什麼?”來人笑了一聲,緩緩打開手里的扇子,“這是云慶帝欠我的。”
長青郡王?!班婳聽到后面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一看,蔣帶著一隊佩刀的護衛進來,滿臉的得意之。
蔣?
震驚地看著這兩個走在一起的人,長青王怎麼會與蔣有聯系?
班婳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飛揚的紗帳與趴在床頭的容瑕。
“婳婳,你醒了?”
班婳愣愣地看著容瑕,忽然道:“你跟長青王關系很好麼?”
記得那次長青王邀請與恒弟去看八哥的時候,容瑕與長青王待在一起。
容瑕神如常地替去頭上的汗,“不算太好,他喜歡我的字畫,所以常常邀我到他的府上談詩,不過我不是每次都有時間。”
班婳點了點頭,小聲道:“不去也好。”
“什麼?”容瑕笑看著。
班婳搖了搖頭:“我頭還有些暈。”
“我幫你一。”容瑕替按著太,他的作很輕,手指還帶著暖意,“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我做了一夢。”
“夢到他卻沒有夢到我?”
班婳聞言笑了:“沒有夢到他,只是夢到了一頭豬與一只八哥。”
“嗯?”
“八哥站在豬的背上,豬還能飛。夢到八哥,我就想起長青王殿下讓我去看的那只八哥了。”班婳看著容瑕,“豬怎麼能飛呢?”
“大概是因為這頭豬在做夢?”
“啊嗚。”
班婳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嘶,豬不僅能飛,還能咬人呢。”
站在門口的班恒面無表地想,他是不是來得有些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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