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橋上, 黑的賓利一路飛馳, 雨水甩一道道鋒利的線。
車氣氛難得沉默, 后座那兩位大爺大小姐自上車以來就沒開過腔, 以至于石泰這種非必要時刻絕不說話的啞, 居然因為上車時的一句“明小姐好”, 而榮地為了目前話最多的一位。
明姒撐著下向窗外,盡量讓自己著保持無事發生的淡定。
梁現支著肘靠著椅背, 一只手輕輕敲著扶手盒。明明什麼也沒做,但明姒用余瞧見,總覺得他這好整以暇的態度, 以及角那一若有若無的弧度都非常可疑。
好幾次想開口質問,又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得勉強按捺住, 強迫自己轉移開注意力。
這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明姒點開來看, 是林奚珈的一條回復,「你別說了, 我隔著屏幕就覺自己死了」
「躺尸.jpg」
明姒:“……”
聊天框的上一條消息就是對整個事件的經過描述,因為當時緒過于激, 連用了幾個啊啊啊啊啊和嘆號來表達“好死不死這他媽也能被抓包”的崩潰心態。這會兒重讀, 依舊有濃濃的窒息撲面而來。
林奚珈是隔著屏幕不忍直視,明姒可是真真實實地經歷了這種慘烈現場。
一眼掃過那幾段字, 就快速移開視線, 閉上眼。
但架不住畫面一幕幕開始在腦海里播放, 甚至有那麼幾秒鐘,明姒還忍著恥試著腦補了一下梁現視角,努力找證據說服自己,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尷尬。
結果是,也覺得自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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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姒偏過頭,一只手搭在車置架上,食指跟中指撐在額側,擋在眼前。
過了片刻,嚨里低而短暫地嗚了一聲,雖然只有一個極輕的音節,卻不難聽出充斥著深深的懊悔。
梁現忍笑,過了下,還是開口,“我什麼也沒看見。”
明姒愣了片刻,收起一手指,目斜過去看他。
同樣的,他也看到了的眼睛。
眼尾有些上挑,睫邊緣纖長清晰,在白皙的皮上投下淺淡的影。淺褐的眼珠漂亮剔,此刻寫滿了懷疑和不確信。
他補充,“真的,不騙你。”
“你有這麼好心?”明姒半信半疑。
梁現低笑了聲,“那不如一起回憶回憶?”
明姒立刻變得沒好氣,掀了他一眼,手從額頭上放下來直了直腰,連余也不看他。
梁現勾了下角,又懶散地倚在座位里。
他今天其實是來接明姒去家宴的,打了幾個電話聯系不上,便徑自到了家。
倒是沒想到,小孔雀上嫌棄他的椅,實際上用得歡,甚至可以練完原地轉圈一百八十度再順勢行的高難度作,一看就沒練。
大概是太意外,這會兒再回想,他腦海中的細節已經模模糊糊,只剩下被抓包時漂亮又愕然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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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的十幾分鐘車程,剛好給了明姒調整心態的時間。
靜養了十來天,其實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正常走路并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一來醫生要求盡量減用力,二來……那椅的確好玩又方便,便了這個懶,哪想在自己家也會被梁現看見?
只能說,人要倒霉起來,連喝水也得塞牙。
不過總歸梁現做了個人,既然跟保證過沒看見了,那還算有誠意。
這樣想了一通,到下車的時候,明姒已經將心態調整得七七八八,又恢復了平時漂亮又驕傲的模樣。
下車時,司機撐傘罩在頭頂,小孔雀踩著高跟鞋走出幾步,忽然站定回過頭。
梁現挑下眉走過去,一手接過雨傘,另一只手手臂微低,明姒順勢挽上。
在長輩面前,他們從那次之后就已經有了逢場作戲的默契。
在廊檐下,梁現將傘遞給傭人,雨水順著傘沿流一道蜿蜒水跡。兩人相攜進小廳,便有管家迎上來殷勤招呼。
明姒今天穿了件飄逸的碎花襯,肘彎垂下長長的飄帶,烏黑的卷發隨意披散,單側戴了只珍珠耳環,落下長長的細線。
皮白,化的是復古紅妝,卻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古典,反倒明艷艷的,還帶點兒人的攻擊。
梁現則一黑西裝配銀灰領帶,肩寬長地站在那,桃花眼不經意一瞥,既散漫又瀟灑。
這兩人從外形上看,不啻是登峰造極的一對。
梁家的幾個表妹已經悄悄議論,“表嫂長得好啊!口紅哪個號啊,YSL新出的那支嗎?”
“表哥也帥啊,不覺得特別配嗎?”
“絕了,超配!”
“嗚嗚嗚我可以!我真的又可以了。”
“……”
表妹們年紀小,只從家人那里聽說,表哥和表嫂是青梅竹馬,今日見到兩人手挽手一副天造地設的模樣,自然紛紛腦補出了一大堆冒著泡泡的劇。
“我、我好張我想和他們打招呼!”
“別慫啊,自家表哥表嫂怕什麼?拿出你嗑cp的勇氣來!”
“但是都不啊QvQ”
“……”
們暗的討論,明姒其實通通都聽見了,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看在們夸的份上,也就不計較了。
甚至,目相接時,還禮節地對他們笑了一下。
梁現在這時候側眸過來,明姒保持著甜的微笑,順口說了句,“你表妹可真多。”
他順著的視線看過去,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一群cp差點捧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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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小廳中宛如明星見面會般的熱絡氣氛,正廳堪稱云籠罩。繼母鐘菀之倚在沙發上,那一臉妝容難掩的失意消沉,簡直人想忽略都難。
梁現上次回來,還帶著梁進宇站在門口表演下馬威,這次卻是怎麼都興不起風浪了。
甚至,看到他們時,還下意識地有個站起來的作,“回來啦。”
梁現輕點了下頭,便算作打招呼。
他向來冷淡,即便對梁治宏也難有尊敬的時候,鐘菀之習以為常地笑了一下,又溫聲朝明姒道,“早就聽人說起過明小姐,今天終于見到了。”
明姒在沙發上坐下,輕擺,朝出一個漂亮而不善的笑,“是嗎?我也聽說過您呢。”
這語氣聽著頗為誠懇,似乎和一樣是“久仰大名”的拍馬屁之意,但同是人,鐘菀之怎麼會聽不出話里有話。
關于明家這位大小姐,外界早有傳言,說是自小被寵長大,權大勢大,不是好招惹的。
鐘菀之原本以為,對方再怎麼驕縱那也是梁家的媳婦,不會不給這個面子,卻不知道明姒最瞧不上的便是做三的人,打心底里就沒將當作“婆婆”。
偌大的正廳中,氣氛一時間近乎凝固。
連管家在一旁都覺得尷尬,不痕跡地看了好幾次表。梁現跟明姒卻恍若不覺,這會兒倒是很有默契地拿出了手機。
兩人各有一條@,都是來自于昱的。
「昱:@所有人都在哪兒呢?來昱昱家吃火鍋呀!」
「柯禮杰:在家呢,下雨啊不想出門」
「喻川:晚上有實驗」
「昱:切,我找我爸爸去!喻川你老做實驗,當心禿頂!」
老好人喻川也忍不住了,「謝謝,我頭發很好」
「柯禮杰:你問問唄,要是他倆來,那我也來得了」
「昱:@梁現@明姒爸爸?在?出來吃火鍋。」
「梁現:不在」
「明姒:不吃」
兩人的消息幾乎同時冒出來,如出一轍的冷漠絕,柯禮杰還在后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湊了個三連「滾」
不在、不吃、滾,功地打擊到了昱的脆弱而小的心靈。
他頗為怨念地說,「你們是不是不昱昱了?」
繼而不等他們回答,又加上一句,「咦?你們回復的時間好像一樣,你倆是不是在一塊兒呢?」
這是昱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福爾斯時刻,可惜,遇上了兩個撒謊都不帶臉紅的對手,一個說自己在家睡覺,一個說在閨家看電影。
「昱:好吧,那下次再約TvT」
末尾這個文字,幾乎能讓人腦補出他的沮喪表。
明姒忽然有種欺騙小孩的負罪,下意識問,“我們……要瞞他到什麼時候?”
“我沒記錯的話,”梁現好整以暇地靠著沙發,“好像是你提出來的。”
那天領完證,在送回家的車上,明姒兇地拿紅本本抵住他的肩,勒令其對外保,尤其是昱這幫人。
“……”明姒顯然也想到了,沉默了片刻,不知經歷了什麼心掙扎,最后低聲說了句,“那就…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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