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霄正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等人，車窗是降下來的，此時他聽見步徽喊自己，扭頭朝著那邊看去。

魚薇遠遠地從車窗里看見他坐在車里的樣子，先是一個棱角分明、英俊惹眼的側臉，接著他轉過頭，黑瞳在看見自己的時候一點點亮起來，眼梢微狹有點勾魂攝魄的弧度，笑著盯著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線慢慢上翹。

他似乎還是老樣子，但覺得今天步霄有點不一樣……看上去好像沉默了幾分？

來不及多想他怎麼了，畢竟步徽早已大步走到副駕了，魚薇怕步霄等急，索單腳蹦跶起來，朝著黑轎車跳去。

今天戴著一頂白的線帽，帽尖還有個大大的白球球，魚薇蹦跶著過來的時候，活像只小白兔。

步霄雙手握著方向盤，看著的樣子忍不住笑意更濃，他也不下車去扶，就這麼很有耐心地盯著自己跳過來。

魚薇拉開車門上車后，過后視鏡跟步霄對視了一下，這才有點覺，他不是變沉默了，他今天好像是變得更壞更邪氣了……

“四叔，你怎麼來了？”步徽一個星期沒見步霄，早憋了一肚子話想跟四叔說。

“不是崴腳了麼……”步霄把車開出去時，悠悠地笑道：“護花使者只有你一個也太了。”

魚薇聽見他是因為自己來的，默默開心，看了會兒窗外風景，抬頭從后視鏡里打量著步霄的表，他抿著在開車，仔細一看，魚薇像是一顆心坐上了火箭般直沖云霄。

他椅背上搭著自己送的那條黑圍巾，雖然他這會兒沒戴在脖子上，但他把它帶在邊，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車朝著步家開，悉的路線，因為晚高峰，今天路上有點堵，到達家門口的時候比平常晚了點。

一進門，姚素娟和樊清正在擺飯，看見老四接孩子們回來了，加快作，催步靜生去樓上把老爺子接下來吃飯。步霄把車在院子里停好走進門時，大嫂逮住他笑著罵道：“老四，我剛才去廚房才知道，你下午買了豬蹄回來要趙姨煲湯，你還有往家里帶菜的時候啊！咱家又沒人通，燉什麼黃豆豬蹄子……”

步霄嬉皮笑臉地走去洗手時回了句：“家里不是兩個人都腳不好麼，吃哪兒補哪兒。”

姚素娟這才明白，步老爺子的腳還沒好利索，魚家丫頭又崴了腳，只是他這說法當真胡扯，打趣道：“呦，那趕明兒我得買點豬心、心什麼的回來，咱們家啊，有個人沒長良心！”

飯桌邊的人都笑了，步霄也低頭淺笑著，走去洗手。

不一會兒，魚薇已經洗好了手出來，在飯桌旁邊幫忙擺碗筷，人差不多都下來了，步霄洗完手也走了過來，路過魚薇后時把涼涼的手在頭發上反正面了兩下，魚薇真是對他無語了，怎麼覺得他有時候比個中學男生還稚，但又偏偏喜歡他對自己沒正行和使壞的樣子。

吃完飯，魚薇跟著姚素娟上樓收拾了一下等下要給娜娜送去的服，走下樓時，步霄坐在沙發上跟玩，看見，站起來道：“我送你。”

魚薇當然心里著樂，原本以為今天他不會在家的，還真沒想到又多了一晚可以跟他獨。

跟一家子告了別，魚薇跟在步霄后，剛朝著車走了幾步，忽然被步徽住了。

一回頭，步徽急匆匆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東西，遞給時魚薇才看見，是昨晚借給他的線手套，原本以為他今天上學忘帶了，可現在拿到手里，頓時聞見手套上飄來一陣清新的檸檬皂香，原來是他還把手套洗干凈、晾干了，才還給自己。

“你手機號多？”步徽忽然問道。

魚薇把手套收下，聽見步徽問自己，抬起頭，竟然跟他對視了一下。

這還真是他第一次跟自己對視，接著步徽把手機拿出來，低頭遞給說道：“我忘了記作業了，你晚上幫我發一下。”

魚薇想都沒想，低頭把自己的號碼存進步徽的手機里，剛要走又想起來什麼，轉問道：“我可以把你的手機號給傅小韶麼？”

步徽愣了一下，蹙起眉，仿佛沒聽懂的話，他右眼梢的那顆小淚痣顯得更明顯了些。

魚薇解釋道：“問了我好幾遍了，想讓我知道你的手機號之后告訴，可以嗎？”

步徽癟癟，臉上出一無奈的表，雙手兜離開時丟下一句：“嗯，隨便。”

魚薇替傅小韶開心，走回車上坐好，系上安全帶，先是收到了步徽的短信，存好了他的手機號，然后就把他的號碼發給了傅小韶。

果然，不過五分鐘，傅小韶發了一條謝短信，好多的文字，說要請和祁妙吃飯，魚薇回復說等哪天有空，不低著頭看手機時，畔浮起一笑。

其實還是很喜歡傅小韶的，覺得跟祁妙一樣，都有種孩子該有的天真爛漫，而那恰恰是自己早已被苦難所磨掉了的。

步霄一直斂著眸、悶聲開車，現在臉上連一笑容都沒有了。剛才臨走時他看見魚薇跟步徽站在廊檐底下，又是還手套又是擺弄手機，這會兒看見低頭盯著手機屏笑，心里那種古怪的覺又涌上來了……

恰好，車開到了加油站，他減速了但沒有停車，駛過的時候，他猛踩了一腳油門飛快地往前開，燃油燈亮起來好久了，步霄看都沒看一眼，更沒掉頭，朝著魚娜的學校繼續前進。

寄宿學校地偏僻，遠在郊區，車程有點長。終于，車進了校門，停在魚娜的宿舍樓下，步霄下車幫把東西拿出來，魚薇就拎著大包小包上樓了。

只坐了攏共不到十五分鐘，魚娜宿舍里的人大多因為周末回家了，魚薇跟妹妹坐著聊了一會兒，還擔心著怕樓下步霄等久了，就聽見娜娜指著窗外喊：“姐，下雪了，你趕回去吧，這荒郊野外的土路不好走。”

魚薇一愣，看見窗外鋪天蓋地灑下來的雪花，于是趕跟妹妹道別，又囑咐了幾句讓最近多添服，就趕下樓回了車上。

回來的時候，步霄正坐在車里煙，等坐上來，他捻滅煙頭、發車子時慢悠悠地說道：“沒油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開到加油站，半路要是拋錨了，你有個心理準備。”

魚薇聽他這麼說，不愕然地朝他去，誰知步霄也側過臉回過來，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壞的意味，眉梢輕輕挑起。

他見瞪大了眼睛，低聲問道：“害怕了？”

暗想著他這話從何說起……魚薇搖搖頭：“害怕什麼？”

步霄轉過頭把車開出去，哭笑不得：“天這麼黑，還有大暴雪，半路上拋錨可不是好玩兒的。”

沒錯，他這會兒特別后悔，自己一個快三十的大老爺們兒，為什麼腦子一熱就做出這種無聊的事，他想著如果油耗盡，他最多就是打個電話人來幫他拖車，能跟多呆一會兒，可他真沒想，魚薇上了樓后，天就忽然下起這麼大的雪，還車來，個屁，回頭還不知道會不會半道兒上被凍死。

步霄腦筋這會兒轉得飛快，想著怎麼解決，格外沉默，魚薇竟然還安他：“說不定可以開到加油站的。”

他抿抿不吭聲，十年駕齡的老司機，他還不知道這車能開多久？回頭沒了油，空調也不能制熱，他難不把它當風扇吹，雪再下大一點，真的會凍死人的。

果然，車開到一個連盞路燈都沒有的偏僻、荒涼的路段，油耗盡了。

步霄往后靠了一下椅背，心里把自己罵狗，想著怎麼辦，照這個雪勢，轎車深夜就會被大雪埋起來的，他一個人就算了，總不能凍著。

魚薇心里此時卻意外的輕松，看這形，一時半會兒今晚是回不去了，雖然也能看出來過不了多久大概就會很冷，但也沒害怕，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更何況這車上還有步霄。

胡思想的時候，步霄打斷了：“你先在車上等著，我下去看看。”

魚薇這才有點慌，看見步霄下車站在車邊打了好幾個電話，然后大步朝前走，高大的影消失在鋪天蓋地的大暴雪和漆黑的夜里，開始坐立不安，還好，不一會兒，他從黑暗里又回來了，把車門打開的時候，拍了拍上的雪，坐了進來。

他帶進來一刺骨的冷風和滿雪花，發間一層淺白。

“找了個住的地方，我背你過去。”步霄的語氣很是不容置喙。

說完，他開始解大的扣子，作很快，朝前微微傾，把黑呢大了下來，他里面就穿了件線，脖子全著，魚薇嚇了一跳：“不用，我可以自己走，你這樣太冷了肯定冒！我真的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