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抱著小貓,走在傘下。
傘面被雨水砸出噼啪的聲音,連綿不絕。
周圍安靜的過分,蟬鳴、蛙,都被雨聲阻擋,倒是懷里的小貓,休息過來,嗚喵的喊了兩嗓子。
聲音細細小小,當真是小貓。
“早早,”突然程令時喊的名字。
鄔喬轉頭看向他。
“你打工是因為高中學費嗎?”程令時語氣有些低沉。
鄔喬想起初三那個突然出現的獎學金,微微抿,許久,才說:“也不是,我就是覺得暑假時間太長了,待在家里也很無聊而已。”
說謊了。
年時的窘迫,是永遠與世界輕易和解的存在。
哪怕一直從容面對自己貧窮的鄔喬,都不想讓程令時,再次知道自己的窘迫。
即便在他面前,早已經無所遁形。
這個回答,讓程令時沒有再追問下去。
鄔喬也隨之松了一口氣。
把小貓救回去,發現它確實后夾破了,好在只是傷了皮,看起來并未傷到骨頭。于是鄔喬便把它養在家里。
見喜歡,也沒說什麼。
過了幾天,程令時買了兩袋貓糧送了過來。
鄉下的貓都是吃著主人家的剩飯剩菜長大,哪里吃過專門的貓糧。
況且程令時還給它買了小魚罐頭。
鄔喬喂它吃時,看著它吃完,居然跑到程令時腳邊,用頭蹭了蹭他的腳。
“哥哥,它該不會是知道你買的罐頭吧?”鄔喬震驚與這只貓的狗行為。
程令時被的話,和貓的舉逗笑。
他彎腰,將邊的小貓抱起來,待手撓了撓它的臉頰,這才說:“有沒有覺得,它跟你很像?”
都是小貓模樣,連聲音都一樣細細。
鄔喬著他懷里的小貓,似慨般,輕輕點頭:“嗯,是很像。”
程令時低頭,手指在它背上輕撓了下,惹得小貓咪舒服的輕輕喚,就在他揚,準備說出想說的話。
——確實很像,都一樣可。
耳畔卻響起低聲呢喃:“我們都無家可歸。”
這一刻,周圍空氣仿佛靜滯。
程令時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他抬頭,直直盯著。
鄔喬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把心底話口而出了。
程令時低著眼眸。
他的嚨里似乎被什麼堵塞,過了不知多久,他強忍著問:“為什麼這麼說?”
在片刻慌張后,鄔喬反而坦然了下來。
手了他懷里的小貓,輕輕說道:“本來就是,它流落在大馬路上,我寄住在大伯家,我們都沒有自己的家,不就是無家可歸。”
自己的家。
是屬于的,鄔喬的家。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這樣的地方了。
“我不是說大伯和大伯母對我不好,”鄔喬紅著眼,努力不讓自己眼淚落下,可聲音卻帶著些許哽咽說:“我就是想我爸爸了。”
這次鄔喬沒再提及媽媽。
兩人坐在老家的堂屋前,傍晚天空的火燒云,那樣絢爛而麗。世界如此宏大壯闊,可的心愿卻那樣的卑微。
僅僅只是想念自己的父親。
程令時沒再說話,他手將的頭,輕輕按向自己的肩膀。
老舊的村屋前,兩道輕輕依偎著的影。
被夕無限拉長。
這一次程令時離開后,鄔喬鼓足勇氣問道:“哥哥,你能給我一個你的聯系方式嗎?”
“當然,”程令時拖著懶懶的尾音:“免得早早會一直想哥哥。”
鄔喬嘀咕:“不許我小名。”
“早早,早早,鄔早早。”
他連喊兩聲,仿佛故意逗弄。
因為鄔喬沒有手機,所以程令時只給留了郵箱,讓有事兒隨時發郵件,他看見一定會回復。
但是程令時不知道的是。
鄔喬真的申請了一個郵箱。
但那個郵箱里寫著的郵件,盡數安靜躺在存稿箱中,從未發出過。
關于對他的思念,一直從不敢讓他知道分毫。
鄔喬第一次給程令時發郵件,直到現在都記得分明,是在高考前夕,六月三號。
那時程令時已經從建筑學院畢業,為了一名建筑設計師。
因為工作的繁忙,他整整一年半沒再來過清塘鎮。
他在遙遠的國,橫著整個太平洋的距離。
鄔喬也不知是高考即將來臨的緒波,還是無法抑的思念,在高考來臨之前,居然去了一趟學校不遠的黑網吧。
給程令時發了一條郵件,斟酌了許久,也只是詢問他下次什麼時候來清塘鎮。
本來以為要好幾天,才能收到他的回復。
所以鄔喬發完郵件,就準備回學校。
但沒想到,還沒關掉郵箱,回復的郵件已經回來。
程令時在郵件里回復:【早早,你馬上應該高考了吧。本來我打算在你高考時回去,陪你參加你人生最為重要的這場考試。無奈臨時的工作變,我只能將機票改到了六月十號。你不是說過,自己從未看過大海,哥哥這次陪你一起去看海。】
這幾年程令時雖一直在國外,但是他們的聯系并未間斷。
因為鄔喬沒給他發過郵件,后來他便會在每月第三個周六的下午打來電話。
那是鄔喬從市里學校回家的日子。
這個電話不知何時開始,但就這麼一直延續下來。
他會問問鄔喬的績,偶爾鄔喬也會問他關于國的事,時間并不固定,可能幾分鐘,也可能半個小時。
那是一通能令鄔喬期待整整一個月的電話。
就連大宅里的陳嫂,都驚詫,為什麼程令時會對無親無故的,這麼有耐心這麼好。
那時候的鄔喬,尚在年,心底充斥著各種天真想法。
未嘗沒將這樣的關心,當做是喜歡。
于是默默等待著,等到自己十八歲的到來。
以為只要過了十八歲,就能向他表白。
而這封郵件的到來,將鄔喬的期待推至了頂峰。
他從千山萬水,奔赴而來。
只是為了的一句話。
這樣的幸福,讓鄔喬帶著巨大的期待,參加完了高考。
高考結束那天是六月九號,當晚,鄔喬就收拾了行李,其實沒什麼東西,就一個行李包,幾件服而已。
收拾完東西,就跟大伯母說了聲。
畢竟是第一次出門。
大伯母知道是要出去玩,或許是剛高考完,也并未苛責,只是叮囑了兩句,就同意了這件事。
反倒是鄔慧,在房間里堵住了鄔喬。
直截了當問:“你跟誰一起去玩?程東嗎?”
“當然不是。”鄔喬否認,說:“我早就說過,我跟程東沒關系。”
鄔慧打量了幾眼,突然又說:“該不會是那個程家的爺吧?”
程令時之前,幾次從國寄了東西回來,家里人都知道,程家那個小爺對鄔喬很好。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大伯和大伯母都沒多說什麼。
或許誰都不會覺得,他會對鄔喬有什麼不良居心。
鄔喬沒說話,鄔慧卻覺得自己猜對了,猛地冷笑兩聲:“我說你該不會是喜歡人家吧?”
心事被中后,鄔喬依舊抿沉默。
“呵,該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鄔慧著,怨氣沖天道:“你知道你這什麼行為嗎?你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
同是堂姐妹,鄔喬績好,長相漂亮,偏偏世慘淡。
鄔慧卻一直很嫉妒。
不明白,為什麼程東也好,程家那個高高在上的小爺也好,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眼里只有鄔喬呢。
之前程令時回清塘鎮時,鄔慧也借口去程家送醋。
可那個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眼底連一波瀾都譽。
此刻鄔慧得知,鄔喬很可能是被程令時帶出去旅游,嫉妒幾乎要溢出,手抵了抵鄔喬的口,譏諷說:“你是癩蛤蟆,人家才是天鵝。”
“你指他喜歡你,就是異想天開,是妄想。”
對于鄔慧的口不擇言,鄔喬早已經習慣,只當是發瘋。
第二天,便迫不得己的出門。
清塘鎮子的口,有一棵足有幾百年樹齡的老樹,為了保護這棵樹,周圍特地圍了一個花壇。
鄔喬就坐在那個花壇旁,安靜等著程令時。
他說過,自己會在六月九號晚上乘坐飛機回來,十號就會到清塘。
不管是幾點,都想讓他,第一個看見自己。
還想要趁著這次機會,勇敢一次。
親口告訴他,喜歡他。
于是就坐在那棵老樹下等著,一直從白天,等到天黑。
那一天有多漫長,鄔喬早已經忘記。
只知道從日出到日落,隨著日落漸臨,的心也如同那落日般,一點點陷沉寂。
直至變灰燼。
再一次被失約。
鄔喬第一次被失約,是的媽媽。
那時候媽媽說過,只要在大伯家里等待兩年,一定會回來接。
可是媽媽再也沒回來過。
的心在那兩年間,一點點陷絕。
才逐漸認清,自己被拋棄的現實。
而這一次,沒用兩年的時間,從早上等到深夜,直至凌晨十二點,周圍萬籟寂靜,而比黑暗更加寂靜的,是的心。
鄔喬在那一天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期待了。
因為沒有期待,就不會失。
或許程令時是臨時有事才來不了。
或許他的工作再次出現變。
或許……
可不管多理由,鄔喬只知道又了被失約的那個人。
當背著背包,回到家里。
打開門,看見鄔慧惺忪迷離的睡眼,瞬間瞪大盯著,是在疑為什麼會突然回來。也是在這一瞬,鄔喬想起了的譏諷。
原來鄔慧也沒說錯。
一切,都是的妄想。
第二天鄔喬就離開家里,出去打工。
當妄想清醒后,重新回歸現實,大伯母早就說過,他們只會供養自己到高中,所以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需要自己去賺。
學費還好,可以申請助學貸款。
但是生活費卻需要打工賺取。
也正是從這兒開始,徹底失去了跟程令時的聯系。
再也沒去過程家大宅。
上了大學后,除了寒假回來幾天,幾乎不會再回清塘鎮。
的妄想在那一天的等待里,徹底清醒了。
將那個喜歡過的人,徹底的藏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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