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家族的底蘊,在於他們能夠掌握多口龍窯,管轄多門戶,因爲這將直接決定每年爲外邊提供多隻本命瓷,一旦出現修行的好胚子,押中寶的買瓷人,只要不是手頭太拮據,多半還會額外包一個“大紅包”,除此之外,也等於雙方結下一份香火,比起點頭之,當然要分量更重。
婦人突然對自己兒子慨道:“千萬不要小覷任何人,哪怕是盧正淳這種彎腰做狗的小人。你以爲來了小鎮,就能夠輕而易舉將那些機緣、寶拿到手嗎?不是這樣的,老龍城的苻南華,幾乎道心崩碎,雲霞山的蔡金簡更是人間蒸發,生死不知。還有一名資質不俗的後輩,在廊橋那邊看似福至心靈,便作水觀,給人壞了心境,無異於在心湖底部,被人生生砸出一個大坑,使得湖水下降。這類事,不會到此爲止,反而接下來只會越來越多,所以說,修行路上,無一個逍遙人。”
孩子想了想,“小心駛得萬年船,孃親,我會注意的。”
婦人點頭道:“如此最好。”
孩子丟擲出最後一顆石子,問道:“那個齊靜春到底怎麼回事?”
婦人罕見怒,厲訓斥道:“放肆!尊稱齊先生!”
孩子一愣,仍是乖乖改口道:“齊先生是不是有了麻煩?”
婦人猶豫片刻,緩緩說道:“齊先生的恩師,曾經不但陪祭於那座文廟,而且還是在儒教教主的左手第二位。”
孩子目瞪口呆。
這意味著齊靜春的恩師,是儒家,或者準確說是儒教漫長曆史上的第四人?
這種超乎想象的存在,要是有誰誇下海口,說這類聖人一怒之下,能夠一腳將東寶瓶洲最大的山嶽徹底踩碎,孩子不敢說自己全信,但也肯定會半信半疑。
婦人心有慼慼然,低聲道:“只是那位聖人中的聖人,如今地位卻比這座小鎮的那些破敗神像……也不如了。”
孩子嚥了咽口水,隨口問道:“劉羨那個朋友如何置?”
婦人想了想,“你是說泥瓶巷那個姓陳的孤兒?”
孩子點點頭。
婦人笑道:“你不也一見面就稱呼爲螻蟻嗎?讓他們自生自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