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垂西山，杯盤狼藉。

李長壽站在丹房前，注視著酒烏離開的方向，臉上漸漸褪去了笑意。

算是，暫時穩住了這位師伯吧。

從那日在北洲，酒烏給了自己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開始，李長壽就知道，這位心思縝的矮道人，已經對他有了一些‘好奇’。

再加上，自己這段時間與酒玖師叔走的很近，拜託酒玖師叔幫忙做了許多事，這必然會引起酒烏師伯更爲濃厚的‘興趣’。

好奇和興趣，很容易發展爲疑心，這就是一種對自己的潛在威脅。

如何消除酒烏師伯對自己的威脅？

很簡單，殺了就是了。

咳，開個玩笑。

自己跟酒烏師伯無冤無仇，且酒烏師伯本實力強悍，更是門素有名的執事；

酒字九仙誰出事，都會引起門大地震；

去暗算酒烏，純粹是嫌命長。

剩下的辦法中，最穩妥也是最靠譜的，就是邀這位師伯前來，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當著酒烏師伯的面，立下誓言，許諾自己不會做任何危害師門之事；

再順便展一點自藏起來修爲，讓酒烏師伯覺得已經了他這個小師侄的底……

如此一來，非但能讓酒烏師伯不多惦記自己，還能贏得這位門前輩的許好。

這次算是主出擊，將未來的一次危機化作些微機緣。

李長壽回想著自己與酒烏暢談的詳細形，腦海中像是在慢放電影，一幀一幀的審查著。

兩人聊天時的話題，談話的節奏與方向，甚至細微的表與神態變化，都是李長壽在事前反覆推演過的。

確認了一遍，應當沒有出額外的訊息，也不會讓師伯產生其他聯想。

‘會不會因爲我的哪句話，而引起其他誤會？’

李長壽還有些不放心，繼續回憶，逐字逐句的品味；

又了自己的臉頰，回想著自己此前每個作和表，以及酒烏師伯不斷變化的眼神……

應該是沒有出差錯。

視線邊緣出現了一道淺的倩影，李長壽扭頭看去，卻是靈娥踩著一朵白雲自林間上空飛過；

三千青隨風輕舞，淺羅映照花紅。

挎著一隻空的竹籃，跳到了李長壽麪前，施了淡妝的臉蛋在燭火照耀下，說不出的清秀可人。

“師兄！怎麼樣了？搞定那個師伯了嗎？”

“勉強吧，”李長壽笑著回了句，“其實這只是上次去北洲留下的小小後癥，今後只要不外出活，也就不會引起這種前輩高人的注意了。”

藍靈娥眨眨眼，“師兄，你怎麼做到的？把你藏起來的修爲給酒烏師伯了嗎？”

李長壽瞪了眼自己師妹，有些無奈地傳聲道：

“了一部分，不然也搞不定。

不是囑咐過你很多次了，不要把這些話明說出來！

隔牆有耳，風有仙識，這十年我教你的東西，你當真是半都沒領悟。

說不得就有什麼順風耳，正在探聽著此地。”

“哦，”藍靈娥鼓了鼓角，鬱悶地道了句：“人家又不是有心的，也是關心你嘛，我去收拾盤子了……”

低頭走了兩步，又突然扭頭、探，纖手搭在師兄肩上，在李長壽耳旁吹蘭吐芳，小聲問：

“師兄，你現在修爲到底到哪個境界了？已經追上師父了嗎？是不是也快仙了？”

“你猜。”

李長壽瞥了一眼，隨後便哼著小曲，負手走向了小樓外。

藍靈娥對著李長壽做了個鬼臉，跑去收拾那邊空著的碗筷。

與此同時，回返破天峰的那朵白雲上……

“這酒勁倒是不小，不愧是恆河水老白乾，還真有點上頭。”

酒烏臉頰泛紅，醉意微醺，整個人也有些搖搖晃晃，但雙眼依然清澈。

這是用了法，讓自己元神不會迷醉。

臨近破天峰，酒烏輕笑了聲，心底卻是一陣慨：

這個長壽師侄，修爲竟然已經是返虛五階！當代弟子中能排前幾啊！

修行百多年就能抵達這個境界，資質上上之選！

難得悟也同樣驚人，之前試探他陣法之道，許多地方一點就通。

最難得卻是心絕佳，與那元青之流，好比明月與淤泥一般。

酒烏俯首長嘆，低聲道：

“他雖不說，但貧道如何推測不出他藏修爲的原因？

喝酒時，他幾次明顯的言又止，那藏起來的細微表，其實已經出了他心底的無奈。

長壽師侄藏修爲，必然是不想爲本來已經人丁單薄的小瓊峰引來更多風風雨雨，哪怕他自己得不到門重點培養，也不想讓齊源師弟有任何多餘的麻煩。

好弟子啊，好弟子啊。

假若齊源師弟渡劫失敗，就去請大師姐或者二師兄出山，將長壽師侄與他師妹一同收到破天峰上來吧。”

連連慨，破天峰已是近在眼前。

酒烏瞧了眼自家小師妹的閣樓，發現已經開啓了防護陣法，應該是已經休息了。

“稍後再讓小師妹拿些典籍給長壽師侄吧。

嗯，改日貧道去找傳功長老聊聊，這般仙苗，仙前開始修行《無爲經》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小瓊峰……

齊源師弟收了個好徒弟，當真令人羨慕。”

搖頭慨一聲，酒烏回返了自己的閣樓中，順手開啓了周遭陣法，飄去那張還殘留著淡淡餘香的牀榻，打坐修行去了。

……

與酒烏夜談後又過了兩日。

李長壽總算確定，這位師伯並沒有額外做什麼事。

這讓他心中頗欣，修道生活總算迴歸到了此前持續了百年的平靜。

鬧出這些小風波，其實都是因爲兩株小小的仙解草；

此時融仙丹已經煉製完，風波也已經平息，無論過程還是結果，李長壽都還算滿意。

午後時分，李長壽在丹房中，將一顆融仙丹包裹了一層特製的糖皮；

至此，第一套方案需要準備的工作，已經算是大功告。

而後李長壽看著多煉製出來的那十一顆融仙丹，將其分三份，小心地收了起來。

這東西很有人煉製，卻是一些無仙之人，躲避天劫、延續壽命的寶貝；若是有機會，自己去一些熱鬧的坊鎮將賣出幾顆，換點其他寶材之類的煉製陣基吧。

當然，也要留兩顆備用。

雖然他此時對於撐過天劫已經有八的把握，且自己的把握會隨著積累的增加而慢慢提升；

而師妹日後衝擊仙人境，功率也肯定在六以上；

但……

世事難料，誰也說不準會後面發生什麼事。

自己多一顆融仙丹備用，起碼能保證，日後哪怕遇到天劫風也能活下來；

給師妹留一顆融仙丹備用，最也能讓師妹複製師父的老年規劃。

他這個做徒弟、做師兄的，也只能幫他們到這種地步了。

然而，看著這顆融仙丹，李長壽又陷了一陣思索……

萬一，他是說萬一，師父連第一道天劫都抗不過，天雷一落直接灰飛煙滅，那該如何是好？

“第一套方案雖然已經完備了，還是同步進行第二和第三套方案吧。

萬一師父突然有所頓悟，能順利度過天劫，爲正常的仙人，那卻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嘆了口氣，李長壽長而起，將這顆用糖皮包裹的融仙丹放到了自己袖中，漫步離開了丹房。

半個時辰後。

李長壽站在自家師父閉關之地，清清嗓子，對著門口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師父！弟子想請教幾個修道疑難！

打擾師父清修，弟子深慚愧！”

木門很快被打開，齊源老道含笑走了出來，對李長壽擺了擺手。

“走，去湖邊吧，最近這幾年，爲師也是疏了對你的教導。”

李長壽心底略微一嘆。

師父這麼快開門，剛纔明顯就沒有定修行；

已是難以定了嗎？看來天劫當真就在眼前不遠了。

師徒二人到了湖邊柳樹下，齊源拿出兩隻團，與李長壽相對而坐。

齊源溫聲道：“有什麼疑，儘管道來。”

隨之，齊源目一黯，嘆道，“若爲師過不了天劫這一關，今後恐怕也沒機會如此教導你了。”

“師父說哪裡的話，”李長壽笑道，“您一定能度過天劫。

師父您之前不是就常說，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怎麼去面對大道給與的磨難與歷練？”

“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子，反倒是說教起師父來了！”

齊源老道板起臉來訓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