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 傅言真開車送去機場。

他上穿著件啞質地的黑襯衫，領口的兩粒扣子是松開的。

袖子很隨意的往上捋了一截。

出的小臂瘦削有力，幾道經絡亦是清晰。

整個人著一冷峻的氣息。

腕上卻很違和的系著一圈紅繩。

曾如初覺得, 他戴著這看起來有幾分傻里傻氣的紅繩子, 回頭肯定要挨他邊的那些公子哥笑話。

說不定他公司里的那些員工還在私底下笑他, 當面肯定是不敢霉頭的。

都是打工人嘛，彼此之間還是有點共的。

想到他被人揶揄的場面, 沒繃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傅言真聞聲, 偏過臉看。

見這一副心很好的樣子，蹙了下眉。

心里其實有點不爽。

江城今日天晴。

瀉落滿城, 彩亮恰到好。

多一分有些刺眼，一分又稍顯郁。

沿途樹木蔥郁，車也不多，風徐徐吹來，帶著點芳草的清新。

是很溫的一天。

北城的天氣也不錯。

在微信群里跟說了，爺爺今天帶瓜皮出去遛彎, 回來熱的就穿了一件短袖。

“這老頭子也不怕冒。”末了, 還數落了一句。

但這一路上，傅言真一直繃著張臉。

曾如初看出來他心一般, 也知道他所謂哪般。

路口紅燈亮起時，冷不防的湊過臉，在他角親了一下。

并不會什麼技巧，只是很簡單的了。

作有點像在哄小孩。

傅言真看過來, 視線自長而濃的睫下投出。

眼神算不上冷淡, 但帶著點棱角。

知道他要干什麼, 曾如初眨著眼：“綠燈了。”

“……”

傅言真只得偏開視線去看路, 角卻不自覺地勾了勾。

這一抹弧度被曾如初捕獲到。

知道怎麼哄他。

還跟從前一樣，親一親，抱一抱，他就能開心很多。

半小時的車程，終于是到了機場。

傅言真找了個停車位，將車停下。

曾如初準備解開安全帶時，后頸被摁住。

傅言真湊過臉來，一手扣著的手臂，另一只手從后頸那里移到了右肩，將整個人圈進他懷里。

齒尖銜著下，咬了兩下。

今天的力道有點重。

是在懲罰路上那不知所起的開心。

曾如初今天上穿著的是件針腳沒那麼的薄衫，他指腹上來時，所攜的溫度也即刻傳來。被磨蹭的那塊皮，熱度陡然攀升，并一路綿延。

整個人宛如被火燎燒。

傅言真很會，也極有耐心。

他頂著這張蠱人心的臉，輕易就能將人拉下水。

閉的空間很快便覆上了一層靡靡之。

直到手機“叮咚”冷不防的一聲——

是某個APP的提示短信，提醒航班的班次和時間。

傅言真這才稍稍和拉開些距離，但沒徹底松開。

“有空就來找你。”他捧著的臉，很輕的說了一聲。

一口氣息落下，又燙灼著的皮。

曾如初子繃的很，像他曾經那些能拉滿的弓。

定定看著他深沉如夜的眸子，輕輕“嗯”了一聲。

也了他的。

然后順勢抱住他的脖頸。

喜歡傅言真，是要表達的。

這是從前沒做到的事。

傅言真靠在座椅上，手背搭著的背，歪過頭看了眼后視鏡，倏地一笑。

曾如初靠在他肩頭，到他子在：“笑什麼？”

“怎麼就跟個寶貝一樣？”傅言真喟嘆一聲，輕輕拍著的背脊，“是不是個寶貝？”

“……”曾如初子一怔。

寶貝……

阿初寶貝。

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的小名后面，之前常常會跟著另外兩字——“寶貝”。

這倆字，無疑是帶著寵溺和縱容的。

在那一片無法回去的時空，有兩道聲音曾這麼一遍又一遍地喊：

“寶貝。”

“阿初寶貝。”

阿初寶貝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麼呀？

阿初寶貝怎麼不開心啦？今天老師不是表揚你了嘛？

阿初寶貝晚上想吃什麼？爸爸帶你去吃披薩好不好？

……

曾經總被喊作“寶貝”，并且自己也把自己當個寶貝。

那時的并不乖，甚至也很驕縱。

賭氣，撒，使臉……都會。

甚至比一般的小孩還淘氣還膽大些。

小學一年級那會，坐后面的男生調皮，老扯的馬尾辮，讓他別拽他不聽，后面一生氣，著拳頭就砸到人家臉上去了。小男孩還流了一灘鼻，擱座位上哇哇大哭。

老師請了雙方家長過來，理直：“是他先拽我頭發的。”

男孩的家長問：“他拽你頭發你就打他？”

氣壯：“那我跟他說了他又不聽，我難道要一直給他拽嗎？”

男孩的家長：“……”

當時爸爸站在旁邊，一仰頭，就能看到他微微上揚的角，便天不怕地也不怕的。

中學的時候，班上又有男生跟鬧。

曾憶昔過來接的時候不巧撞見，幫把人打了一頓，班主任又請了回家長。

當看到從公司趕來那一頭大汗的舅舅時，卻心虛的厲害。

舅舅并沒說一句“不是”，只回家把曾憶昔數落了一頓，說他這麼大人的還這麼冒失。

在一旁聽著心里不安，后面把一個月的零花錢都“孝敬”給曾憶昔，給他買游戲裝備。

即使那天什麼都沒做，人也不是打的，麻煩也不是惹的，但……

就是覺得愧疚。

雖然親人對都很好，但沒有人再喊過一聲“寶貝”。

自爸爸媽媽走的那天起，便再沒敢把自己當寶貝，本不敢再驕縱任一次。

地，好像把自己當了“寶貝”的反面——“負擔”。

為了避免自己為“負擔”，為“麻煩”，一直都很努力的做一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乖孩子”……

好像，最初也不是這般模樣。

傅言真最后一吻，落在額頭，“送你進去，寶貝。”

實在是不會說話，可這“寶貝”喊出來，卻像是憑自本能。

說完，他幫曾如初解開安全帶的搭扣。

車門從里面打開，他出來時，手上拎著曾如初的黑皮質雙肩包。

空下的那只，很快牽向。

他的手掌很寬大，攜帶著熱度，輕易便將曾如初那只小小的給裹了起來。

“到那兒是幾點？”傅言真低聲問了句。

曾如初垂著眸，輕輕吸了下鼻子，“五點就能到。”

傅言真“嗯”了聲，卻又問：“那到你住的地方呢？”

“大概七點吧。”曾如初說。

“這麼久？”傅言真擰了下眉。

“那會可能趕上晚高峰了，所以可能會堵車。”曾如初解釋。

傅言真：“……”

“但我要是坐地鐵的話，應該是不會堵車的，”曾如初想了想，決定改一下行路線，“而且出站口一般都有很多共單車。”

傅言真：“…………”

曾如初一抬眸就看到傅言真也在看。

他投下的一片眼神，有著一無奈的意味。

但他最后什麼也沒說，只“嗯”了聲。

事實上，曾如初回到住其實更晚。

先去爺爺那邊看了眼，順便在那兒吃了個晚飯。

本來想把瓜皮接回來的，但是爺爺明顯舍不得這狗子了。

疼的真跟疼孫子似的。

不知道在哪兒買了頂瓜皮帽，還想給瓜皮戴上，好讓它變一個真正的瓜皮。

曾如初覺得爺爺好像能把瓜皮照顧的更好，每天I朝九晚五，只能讓瓜皮一只狗待在家里，想了想，它應該會很悶吧。

在爺爺家這邊，每天過的應該會更快樂些。

思及至此，決定把瓜皮放那邊，等哪天它要是闖禍了惹他們不開心了，再把接回來也不遲。

可一回到自己的住，屋子里黑燈瞎火的，孤獨便撲面而來。

有點抑。

直到洗完澡后，傅言真打來視頻電話。

視頻里，他分明也剛洗完澡，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的，頭發也還沒干。

倒襯的皮更白了。

不過，他這背景看著倒像是酒店。

不像在他家。

“你在哪兒呢？”曾如初問。

“在花市。”傅言真擰開了一瓶水，喝了一口，“出個差。”

“啊？”曾如初撇了下，“那你下午還送我？”

傅言真懶洋洋地笑了聲，“不送你，你會不會不高興？”

“不會啊，”曾如初不知道這有什麼不高興的，“那我自己走就行了，又沒多東西。”

神清明的很，并不像是隨口說說。

傅言真靜默地屏幕里的這張臉，好幾秒沒說話。

曾如初以為他的網卡了，問了聲：“你那邊信號是不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