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幾日過去,江萱和定王賜婚的旨意還沒頒下。

江萱被被拘在院子里繡嫁妝不準出門，姑侄二人只好在琳瑯院等消息。

“小姑姑，我來幫你分線？”念善看著江萱拿起一卷金線暗自出神,不由從手中把線取了過來：“您是要打絡子麼？”

江萱回過神來,勉強對著念善笑笑。

雖說靖安侯府還沒接旨，可從祖父的態度中不難看出他仍是屬意小姑姑嫁給定王的。

祖母和大伯父知道小姑姑的心思,可侯府還是祖父當家。

“小姑姑，要不要我再出去一趟……”念善試探著道。

然而沒等說完，江萱便斷然拒絕。“不行,你就好好在我邊待著，哪兒都不許去。”

大概是那日自己渾狼狽、袖口還沾著污的模樣嚇到了小姑姑。

姑侄二人正拿出玉佩來商量絡子該怎麼打好看,趙氏邊的張嬤嬤前來傳話,說是請念善過去一趟。

雖是接了念善這個孫，可連念善的爹都不是所出,對念善的更是有限。只是寵著兒,又怕事鬧大了讓外人笑話，才點頭讓念善母回府。

平日里,跟念善的接不過是早上請安。

“善善,別怕。”見念善聽到消息后，眉眼間一閃而過的憂慮，江萱借著帶換套裳的名義進了禮，悄聲安道：“萬事有小姑姑替你撐腰。”

念善用力的點點頭，面上出大大的笑容來。

哪怕再早,再懂事，也還是個孩子。

江萱了的發心，在府中，還需要自己的保護。

念善一路上跟著張嬤嬤回去,面上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心中卻在飛快的猜測。

莫非是祖母發現了那一日悄悄溜出府了？

自己和小姑姑的那點子小作，被祖父祖母察覺到了？

直到正院門前時，念善心里依然在打鼓。

“善姐兒，來祖母這兒坐。”趙氏對念善的態度親切了許多，招呼在自己邊坐下。

念善暗自深吸一口氣，依言過去。

“這幾日都跟著你小姑姑讀了什麼書？”趙氏如同尋常人家的長輩般，關心小輩的生活。“平日里你們都做些什麼？”

“回祖母的話，小姑姑教我論語。小姑姑給我布置功課后，就忙自己的事。”念善乖巧的道：“小姑姑做繡活時，幫不上別的忙，我幫分線。”

趙氏慈眉善目的含笑點點頭。

聽出念善怕覺得自己打擾了阿萱，才這樣拘謹的回答，還特意點出自己沒搗。

“你小姑姑如今忙著繡嫁妝，祖母覺得你的功課本就比姐妹差些，更是耽誤不得。”趙氏溫聲道：“這樣罷，以后你跟著姐妹們一起讀書，祖母跟先生知會一聲，單獨安排你的進度。”

祖母竟不讓跟小姑姑接？

念善心中悚然一驚，然而連在趙氏面前撒的資格都沒有，只得乖乖應下。

“過幾日是慶宜侯府老夫人的生辰，你們姐妹每人做一套新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做客。”趙氏說著，給大丫鬟臘梅使了個眼。

臘梅從屋子里取出了一個致的紫檀木匣子，捧到了念善面前。

匣子打開后，里面擺滿了各致的首飾，紅寶石、碧璽石、貓眼石制的發簪、發箍，還有珍珠翡翠的耳珰，芒璀璨流轉，幾乎晃花人的眼。

縱然是跟著江萱有了些見識的念善，也知道這里都是好東西。

“拿著罷，這是祖母給你的。”

念善忙起，婉拒道：“多謝祖母惜賞賜，可這些太貴重了。我拿一件就好了，其余的祖母分給其他姐妹們罷。”

見念善并不貪心，趙氏目中流出一滿意之。

“拿著罷，儀姐兒們姐妹們自小就有許多，這是祖母補給你的。等容姐兒長大了也有。”趙氏微微笑道。“長輩賜，不可辭。”

念善這才忙行禮道謝。

趙氏沒多說什麼，就讓念善回去了。

等回到琳瑯院后，江萱看到念善帶來的首飾，不由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

然而笑瞇瞇的道：“既是祖母給你就別多想，收著罷。眼看我們善善就要長大姑娘，再過兩三年也該給你相看人家了。”

念善白的小臉兒飛紅，扭過頭去不看自己小姑姑。

既是跟著姐妹們一同去讀書，便不好再住在琳瑯院。故此姑侄兩人商量，明日江萱親自帶著人將念善送回落云軒。

“母親這是用善善在敲打我。”讓念善去寫功課后，江萱對蘭心嘆道：“只有我足夠強大，才能護著善善。比如說，做定王妃。”

蘭心和蘭蕙知道自己姑娘心事，只得開解道：“讓五姐兒跟別的姐兒們玩在一，等長大了各自嫁人后才能互相扶持。”

江萱自己拿著帕子出神。

喜歡周無逸，可不可能不顧靖安侯府。

這里有的家人，侯府供養錦玉食的長大，也要擔起自己的責任。

***

是夜。

念善睡在江萱房里的碧紗櫥中，忽然聽到了窸窸窣窣的料聲。

江萱這幾日不能安眠，念善也跟著睡不踏實。只要江萱有靜，念善都會醒來。

念善想到話本子曾看到過的私奔。

的爹娘，就是私奔后生下了和妹妹。

怕小姑姑離開，怕自己失去唯一的保護，又重新回到過去那種流離失所的日子。

這樣的結合，不會有好結果的。

可念善又不敢提，只是默默的在心里擔憂。

今夜不同，念善很快聽到了有小石子敲擊窗戶的聲音，很輕。若不是留意，哪怕在夜深人靜時，也并不是很明顯。

念善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果然小姑姑掀開了帳子披起，穿上了鞋子后，還自己這兒了一眼。

念善忙閉著眼，繼續裝睡。

江萱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阿萱，咱們的事或許會有轉機。”等在屋子前頭的正是周無逸，這些日子都是蘭心和蘭蕙流值夜，故此他才能輕松進來。“端王向我過，他想留下定王在京中親，好讓他得不到立功的機會。”

“善姐兒的無意之舉，救了定王。”周無逸忙道：“定王自然也看穿了他的意圖，必定不會留在京中任人宰割。”

江萱聽完，面上的神竟有幾分波瀾不驚的平靜。

“定王為了不忤逆皇上，也有可能會答應了親，再去邊關。”冷靜的道：“若覺得定王有前途，怕是我爹和哥哥，更會極力促此事。”

周無逸口而出：“那咱們就一起離開！”

江萱笑了笑。

“無逸，我們自小長于世家，都明白自己的責任。我知道你不是沒擔當的人，所以我才喜歡你。”江萱溫聲的道：“若是真的到了咱們都無力解決的時候，那我們就分開罷。”

的聲音溫，語言卻字字冰冷殘酷。

“阿萱！”周無逸急之下攥住了的手，沉聲道：“我不會讓事走到那一步的！”

江萱只是笑笑。

“時候不早了，你快些離開罷。”靜靜的道：“無逸，我們是爭不過命的。”

說完，江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房中。

周無逸站了片刻，方才失魂落魄的離開。

念善跑到窗邊去看，見小姑姑回來，忙跑到了床上。

小姑姑才進來，便聽到小姑姑許久沒發出聲音。念善有些擔心的睜開眼，只見小姑姑正淚流滿面的抱膝而坐。

像是再也抑不住傷心，小姑姑咬著帕子哽咽出聲。

念善心如刀絞。

如果小姑姑嫁了定王一生都不快活，跟周三叔一起離開，是不是最好的選擇？

念善無法回答自己。

江萱半夜未眠，念善也睜著眼直到天亮。

第二日，姑侄二人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念善回了落云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去慶宜侯府做客的日子。

今日是羅氏帶著江念儀、江念善、江念婉姐妹三人去做客。慶宜侯夫人是江念儀的親姨母，慶宜侯府的三姑娘卓錦親自來迎接們。

“三表姐好。”念善跟著們互相見過禮，便乖巧的跟在江念儀后。

念善不過十歲，已經初現日后驚人的貌。不敢跟兩個姐姐爭，只往顯小里打扮。故此扎了雙環髻，看著還有一二分天真稚氣在。

等在慶宜侯夫人面前見過禮后，卓錦帶著們姐妹三人往花園里去，聽說英國公世子霍治臻也在，江念儀眼前一亮。

“表哥們在水榭旁的縉云亭作詩，咱們去附近的花房看看可好？”提議道。

兩離得不遠，卓錦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江念婉還可以勉強帶著，至于鄉下來的、人又生得漂亮的江念善，江念儀便不想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