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申屠川轉去了外間,守在那里開始當值。轉眼到了晚上,他看一眼桌上放置的沙,喚了個人過來:“到了嬪妃侍寢的時辰了,今日侍奉皇上的宮呢?”
“回、回督主,那個宮、自盡了!”宮人紅著眼眶回答。
申屠川倒了杯茶,緩緩喝了一口后揚起角:“宮人自戕是禍及家人的大罪,是想讓家人一起死?”
宮人似和自戕的宮關系不錯,聞言撲通跪在地上:“督、督主大人,還請大人饒過的家人,奴婢愿替去侍候皇上!”
申屠川目清淺的看向:“你是要我同你一起欺君?”
“奴、奴婢不敢!”宮人忙道。
申屠川的角揚了起來:“蠢貨。”
宮人被罵得腦子懵了一瞬,一進來便看到這陣勢、瞬間明白怎麼回事的李公公踹了宮人一腳:“蠢貨,這時候你倒是仗義了,若是頂替的事敗,死的便是你一家子!”
突然被提到家人,宮人猛地清醒了,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是奴婢糊涂了,是奴婢糊涂了,還請督主恕罪,還請……”
“行了,滾出去!”李公公罵道。
宮人手忙腳的滾了,外間安靜下來,李公公言又止的看著申屠川,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想說什麼?”申屠川看向他。
李公公著頭皮開口:“太醫方才給皇上開了安神的方子,皇上服下后應是會睡到明日晌午才醒,自是不用侍寢的,那宮我也認識,十四歲便宮了,如今也不過十六,實在是可憐,的家人……”
“今日放了,明日便有其他人學自戕,難不次次都讓皇上服安神湯?”申屠川眼神冰冷,“你去抓了的家人,過些日子在宮中行刑,到時候所有宮人來看,我倒要看看,經此一事,誰還敢輕易自盡。”
“……是。”李公公神復雜的離開了。
申屠川在外間守足了一夜,一直到翌日皇上醒來,得了允許后才離開。
太初升,落在申屠川的肩膀上,卻無法驅逐他上的寒涼。他面無表的回到司禮監,還沒等進門,一個小太監便跑了過來:“督主,宮外有信件送了進來。”
申屠川目不斜視的往前走:“誰的。”
“是從尚書府送出的,上頭卻沒有蓋季尚書的私印,奴才本想丟掉的,可又怕有什麼事耽誤了,所以……”
話還未說完,小太監手中的信便被走了,他愣了一下,抬起頭時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申屠川回到屋后,便已經將信拆開,里面四五張信紙上寫滿了廢話,總結一句便是要他記得去找。申屠川平靜的將信紙放在了桌子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眼眸似乎緩和了許多。
停頓片刻,他起到書案前取了信紙,在上面只寫了三個字‘我會去’,剛寫完第三個字,他便頓了一下,盯著信紙發了許久的呆,直到紙上不小心滴落了墨,他才心煩氣躁的放下狼毫,轉了人往屋中送熱水。
每次督主從皇上那里回來,都會將上衫盡數換了、從里到外洗個干凈,這已經是多年的傳統了,所以當他一聲令下,便有幾個小太監立刻抬著熱水進來了,很快便將木桶里倒滿。
申屠川等所有人都離開后,便將衫褪了進水中。熱水讓他的大腦逐漸放松,他總算有了一分的倦懶泄出來。
一直到水變得冰冷,也跟著冷了起來,上那污濁的藥味才似乎驅散了些。他緩緩睜開眼睛,在站起來之前便拎了衫穿在上,不顧衫被水浸,徑直從水中出去了。
屋子里有一面銅鏡,大到能照出他整個人的影,他穿著的衫到銅鏡前站定,看著里面眉眼、一凜冽之氣的男人,眼底浮現淺淺的嘲諷。
他有一個,一個誰都不知道的。
十二歲那年,他被幾個太監圍毆至昏迷,醒來后便約有了一些不該有的記憶,這些記憶里,他每一世都過得無比苦難,而每當他瀕臨崩潰時,都會出現一個人,這個人給他給他溫暖,給他帶來黑暗人生中唯一的,然后——
親手收走他的生命。
就像他命中注定的災星,遇到便忍不住心,隨后因為自己的心付出生命的代價。一世又一世,毫無止境的重復下去,一刻也不能掙。
而這一世的他,絕不允許再出現這樣的結局,申屠川看著鏡中的自己,目清冷而堅定。十二歲那年他不僅多了些前世的記憶,還突然知曉了這輩子自己的命運,當看到自己最終的結局是死在太妃手上后,他便下定決心改變。
這麼多年了,他借著對今生所有事的了解,一步一步從一個刷恭桶的小太監,爬上了督主之位,為了改變命運,他手上染的第一抹鮮,便是太妃那個老人的,接著便是那些欺辱過他的人,一個個一步步,誰都沒想逃過。
他的手放在了骨上,鏡中的自己也做了同一個作,申屠川看著鏡中的自己,角浮起一點弧度。他這里有一個印記,是十二歲之前看不到的,通過前世那些記憶,他約清楚印記是他心中的仇恨匯聚,只要仇恨一直在,他便能一直活下去。
活下去,是他此生最大的執念,殘缺的活下去,是他心最大的恨意來源。
只要能活著,臭名昭著如何,流河又如何,只要他能活著,負盡天下人又如何?
正是因為心中的執念,他在第一次看到襁褓中的季聽后,便下定決心要殺,只可惜當時力量不夠,每日里只能盡可能的收集的消息,等到有機會殺時,自己卻又總因著各種原因下不去手,一轉眼便是這麼多年,他將季聽了解得比任何人都徹,卻一直沒能得手。
想起季聽,申屠川腦海里再次浮現明艷的臉,他一甩袖轉去取了干燥的衫,正要換裳時,他微涼的指尖扶上嫣紅的,眼中仿佛有煙花綻放。
罷了,這一世他已是殘缺之,注定滅絕,而季聽也正在尋覓夫家,再過一些時日,他們便會徹底分道揚鑣。若不會跟前幾世一樣在一起,或許就威脅不到他了,那麼留一命似乎也沒什麼不可以。
申屠川的眉眼漸緩,將干燥衫抖了一下,便要換裳,打算將信親自給季聽送去。換時,他下意識的看向上印記,看到淺了幾分的印記后猛地僵住——
怎麼可能!這麼多年未曾變過的印記,怎麼會突然變淺?!
申屠川眉頭皺起,許久之后眼神逐漸冰冷,原先因為想到季聽而生出的一分慈悲徹底消散。他面無表的換了裳,將自己養的死士了進來。
“今日之,取季聽命。”
“是!”
死士半個字都不多問,領了命令便轉離開了。
死士走后,申屠川便一直獨坐,腦海中重復出現季聽的臉。可他沒有將死士召回的打算,半點猶豫都無。
他不是沒給季聽機會,然而沒有用,他們注定只能活一個。而他,必然是會活著的那個人。
夜幕漸漸降臨,屋子里沒有點燈,整個都漆黑一片,申屠川始終維持一個坐姿,一直到死士回來,他才微微了一下。
“奴才該死,請督主責罰。”死士撲通跪了下去,微弱的月下,能看到他上的傷口還在流。
申屠川的聲調中沒有任何緒:“失敗了。”
“奴才該死!”死士俯。
申屠川閉上眼睛假寐,許久之后才開口:“滾出去。”
“……是!”死士驚訝自己竟然還能活命,忙轉出去了。
申屠川又獨坐許久,才去將燈點上,扯下腰帶看向自己的印記,果然,在聽到季聽還活著的消息后,印記又淺了些。
他目冷,最終還是決定親自下手。
……
一眨眼,三兩日過去了,終于到了季聽生辰這日。十七歲的生日過得十分冷清,季聽卻不怎麼在意,因為經過上次刺客的事件后,真心覺得能活著便已經很好了。
夜深了,半躺在床上拼命往窗外張,一心等著申屠川過來,可惜過了許久都沒見著人影,漸漸開始失了。也是,人家是大忙人,過不來也是沒辦法的事,季聽心里安自己,可面上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正當頹喪的起關窗時,一只修長的手按在了窗戶上:“不等我了?”
季聽愣了一下,驚喜的看向他:“你來了?!”
申屠川翻進屋,隨手將窗戶關上:“季府守衛森嚴,我費了些功夫才進來。”
“那是因為前些日子有刺客進來,我爹怕再出事,所以才多加了些守衛。”季聽說著,忙給申屠川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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