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不稀奇,誰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會投其所好,稀奇得是掉在地上的黑小方盒,盛南洲打開一看,是很普通的指套和一管藥膏,已經蒙了塵。
“我服了,這絕是我見過最走心的禮,周京澤你看一眼。”盛南洲說道。
周京澤回頭,看到指套和藥膏的時候愣了一下,旋即正道:“看完了吧?過來排練。”
他們看周京澤對比不以為意,只好把東西塞了回去,把它們歸置原樣。盛南洲站起來,用唱片機放了五月天的歌。
音樂響起來,盛南洲走過去摟住周京澤的肩膀,語氣八卦:“那禮你真想不起來誰送的啊?”
周京澤穿了一件黑的衛,他傾拿著可樂喝了一個,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眼睛里著幾分漫不經心和涼薄:
“送我禮的人那麼多,難道我得挨個去想嗎?”
“也是,”盛南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評價道,“渣男。”
音樂用唱片機放出來的音質比較好,明明是悠揚向上的語調,許隨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沉默得不行。
這場排練下來,許隨并不怎麼在狀態,甚至在結束后要聚餐時,假借肚子疼為由提前離開了。
許隨坐公回去的時候,坐在后排,頭靠在玻璃窗上,看著外面一路倒退的風景怔怔地發著呆,想起了那年的高中。
高一下半學期,許隨剛從小鎮上轉來天中。新學期第一天,全校每一個班都在大掃除。許隨背著書包,穿著一條簡單的子跟在班主任后,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向新班級。
班上的男生都在大掃除,有的生則認真地拭著自己的桌子,大家隔了一個學期沒見,聊天的有,打鬧的有,十分喧鬧。
班主任一進門,用戒尺敲了敲桌子道:“安靜,這個學期轉來一個新同學,從今天起跟我們一起學習,大家歡迎。”
“許隨,你做下自我介紹。”班主任把戒尺放下。
高中的許隨因為常年喝中藥材浮躁,剛轉學來之前又經歷了一場水痘,額頭,臉頰上還留著一兩顆痘痘。
總之,黯淡又無。
站上臺,語速很快,希快點結束這場審視:“大家好,我是許隨,很開心加三班。”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班主任指了指前面:“許隨,你就坐在第三排,一會兒去教務領書。”
班主任走后,教室又歸于一片熱鬧中,無人在意許隨的到來。能夠引起青春期的男生注意的,要麼是英語老師穿的子有多短,或者新轉來的學生有夠漂亮。
生更是了,們聚在一起討論新買的指甲油,或者晚自習跟誰去了溜冰場。
一個原先的整可能不會有排,但一時很難融一個外來的人。
沒人在意許隨的到來。
許隨走向自己座位,拿出紙巾了桌子,但沒有凳子。許隨不知道是原本屬于的凳子被哪位同學拿去踩著玻璃了,還是真的缺一張凳子。
許隨看了一下四周,沒人理,同桌也不在。
走向后面,隨便問了一個男生:“你好,哪里有新凳子可以領?”
男生靠在桌子上拿著手機同一群人玩游戲,許隨問了三遍,他一直沒抬起頭來過,視若無睹。
尷尬和局促蔓延,有時候,漠視往往比嘲諷更可怕。
許隨剛想轉走,一位拿著拖把拖地的眼鏡男一路飛奔過來,喊道“借過借過”,許隨躲避不及,小被濺了泥點。
許隨往后,不小心踩中了一個人的球鞋,慌回頭,眼前出現一雙白的耐克球鞋,上面赫然留下了腳印。
“對不起。”許隨低聲道歉。
“沒凳子?”頭頂想起一道凜冽的含著顆粒的聲音,十分好聽。
許隨猛然抬頭,下午四點,太從教學樓的另一邊照過來,打在男生立深邃的五上,單眼皮,薄,利落分明的下鄂線。
他的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襟敞開,五個手指抓著球,曲著的手指飛快轉了一下,當著許隨的面,揚手一仍,足球正中最后一排的筐里,很輕地笑了一下。
渾著輕狂又肆意的氣息。
許隨點了點頭,他撂下兩個字:“等著。”
十分鐘后,男生跑到另一棟教學樓,爬上五層拿了一張新凳子給,額頭上沁了一層亮晶晶的汗,著氣。
“謝謝。”許隨輕聲說。
男生似乎沒放在心上,走廊得外有人喊了句:“周京澤,不是說再踢一場足球嗎?我他媽等你多久了。”
“來了。”周京澤應道。
周京澤從邊跑過去,揚起的角挨著許隨的手背了過去,那一刻,許隨聞到了他上清冽的薄荷味,以及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后來許隨融這個班級后,將自己看到的以及聽到的周京澤漸漸拼湊起來。他個子很高,學習績好,是最好的大提琴手,手背有一個囂張的紋,喜歡吃薄荷糖,養了一條德牧。
在學校里人緣很好,從來不缺生的慕,經常換朋友。時而放浪冷淡,但又比同齡人穩重。
許隨常常覺得他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許隨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他的,升旗時會常常用余看斜后方的男生,直到眼睛發酸。偶爾看見他穿一件簡單的灰衛,會在心里嘆怎麼會有人把衛穿得這麼好看。
期待雙周小組換位置,這樣又好像離他近了點。
許隨一直沉默地喜歡他,無人知曉,直到第二年夏天,偶爾聽班上的生說起周京澤的生日,在夏至,6月21,是熾夏,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下課出去接水的時候,許隨經過走廊,男生們背靠欄桿聊球,還有游戲。
匆匆經過,在走廊盡頭的飲水機停下來,擰開蓋子接水。盯著窗外搖曳的綠樹影發呆。
忽然,一道黑的影子投在飲水機鏡面上,悉的薄荷味傳來,是周京澤。
許隨倏地張起來,周京澤拿著一個明的杯子接水,他微弓著腰,窗戶把投進來的日切細碎的斑落在肩頭。
他握著杯子,骨節突出來,一點細白,修長干凈的手指曲著抵住杯壁,冷水出來,冰霧浸滿杯。
許隨在余中瞥見他那雙好看的手指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已經破了,有紅痕留在上面。
他在接水,指關節延的腱微微發抖,以致于杯面的水在輕輕搖晃。
他的手指一定很疼。
人走后,冷水溢出杯子,許隨盯著上面的小漩渦在想起的班上的人說周京澤練琴經常是練到最后一個才走的。
他生在羅馬,有絕對的天分,卻仍會努力。
許隨看到他練傷的手后,第一次了心思,想為他做點什麼。烈日當頭的時候,許隨走遍打大街小巷,逛遍商場,磨破了腳跟買到他喜歡的歌手的唱片,指套和藥膏則被藏在了盒子里面。
夏至那天,日頭好像比往常更曬一點,蟬鳴琤琮有韻,打開一扇窗,風吹進來,將桌上的白試卷吹得嘩嘩作響。
下午第二節 課是育課,許隨借口肚子疼請了假。打算趁所有人不在的時候悄悄把禮放進周京澤屜里。
許隨走向后排,拿著禮,環顧了一下四周,正要把禮塞進他屜里。“嘭”地一聲,有人將門踢開,張立強啐了一句:“真他媽熱。”
然后他的視線定住,接著神起了變化,語氣嘲諷:“喲,小胖妞你也喜歡周爺啊。”
“可惜了,他喜歡長得漂亮還材好的,誰會看上你這樣的啊哈哈哈哈。”
一群男生此起彼伏地笑起來。辱的滋味并不好,更何況是被這些在青春期,以欺負人更樂,不懂尊重為何的男生議論。
許隨垂下眼,拿著禮的手微微發抖,后背發涼。
一群男生嘲笑得名目張膽,張立強本來是站直的,忽然,被一個力道很沖的足球砸到后背,他瞬間向前踉蹌了一下,后面火辣辣的直疼。
張立強沉下臉,抄起旁邊的凳子轉就想砸,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慢慢把凳子放下了。
周京澤站在他面前,漆黑如巖石的眼睛把張立強釘在原地,緩緩笑道:
“這樣就沒意思了。”
張立強從周京澤的話會到兩層意思,一是別做這麼跌份的事,二是他的事還不到他手,不然后果自負。
張立強認慫了,同一群人離開了教室。
眾人散開,教室里只剩下周京澤和許隨兩人,他彎腰把球扔進筐里,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綠的扇葉在頭頂緩慢地轉著,許隨仍覺得心底燥熱,掌心已經出了一點汗,他來到面前,影子在窗邊投下來,著袋的手出來,主去接手里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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