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林繪出聲，用鐵勺輕敲杯沿，氛圍安靜后，看董西，“我那個朋友，其實是想認識你，我覺得他不錯的，羅欣和忱雀都跟著吃過飯。”

“對對，我們見過，那個男生請了我們好幾回呢。”沈忱雀接話。

“但我怕你拒絕，就想以幫羅欣的名義讓你跟我朋友自然地接一下，說到底還是怕你不來，你平時就不太喜歡集活……”

林繪在說話，而董西的視線漸漸越過林繪，朝咖啡館店門外的過道注意，有一個男生的影正徐徐地經過玻璃墻，他的側影被玻璃墻上著的掛飾所遮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而且，他也不是說沒見過你就想追你，他跟你有過一面之緣，這段日子聯絡我也是為了商討如何用一種不會讓你到突兀的方式見你，他說你一直讓他很難忘。”

咖啡館的店門被拉開，男生進門時，門上的鈴鐺叮叮地響。

董西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同時，那些燈紅酒綠的場面一下子從腦袋里閃過，耳朵里重新進那時刺耳的電音和哄鬧聲，還有那男生握的手，摳手心時的惡心，別掉視線，提包起，并沒有說完話的林繪抬頭盯：“董西？”

“我要去圖書館查點資料，急用，我先走了。”毫不猶豫地繞出座位，再補一句：“不要告訴他我在哪兒。”

董西是從咖啡館廚房的后門出去的，沒有與盧峰正面相，林繪跟著走了幾步，一直在，留，直到斬釘截鐵地走出后門才徹底放棄，嘆出一口氣。

后來真的去了圖書館。

但林繪還是把的行蹤告訴盧峰了。

周五下午的時間段，圖書館的學生較以往，大堂的閱覽區座椅大片地空著，40%的上座率，人量稀疏。董西在類書籍的柜子間走，手指輕輕地撥過一冊冊書脊，挑選出一兩本書，疊在紀念冊上，端在懷里。

包里的手機響。

隔壁柜間正在揀書的生朝看看，帶著歉意頷首，從包里拿手機，撥機側邊的靜音鍵，再看屏幕時，看到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我不喜歡看書，但我喜歡看書的你。

指骨節突然缺了份力道，書冊一下子往地上落，隔壁柜間的生朝作噓，蹲下撿起書，手機屏幕又亮起，一條新訊息跳出來。

——小心點。

萬籟俱寂的此刻，手指在書頁前2cm的地方停頓，子僵在原地，后頸有些發涼。

兩秒后才在隔壁生的幫忙下撿起書，生輕聲問是不是不舒服，搖頭，轉走在書柜過道間，過書與書之間的隙往大堂的閱覽區看。

盧峰在那兒。

他真的在那兒，無聲無息地到達，一邊往這塊區域注視著，一邊開靠近大門的一張椅子，坐下，雙肘搭在桌子上，手間轉著手機，隨時準備再發信息，他的眼鏡片上有反，遠遠的亮著，照得人心慌。

林繪不但告訴盧峰的行蹤，還把聯系方式給了他。

步子往后退幾步，往過道深走，越過幾個書柜，再過柜間隙往那兒看，盧峰的視線仍看著這塊區域，耐心，有足，他低下頭按手機，董西的手機屏幕不多會兒就亮。

——我等你。

他發完這個信息，將手機放桌上，雙臂搭在椅子靠背上，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樣。

董西有些失措。

呼吸也不順，心不在焉地靠上柜子，揣著書，指頭摳著書脊，在思索，在猶豫，直到看見途徑過道的兩個生。

是同系的學姐。

參加過同一個社團，有幾面之緣也說上過幾句話，那會兒心里才有了些底，想與學姐同行。

向著們走，兩位學姐正在低聲聊天，們共同看著某個方位，太過專注，沒有聽到后的靜。

董西離們還有三步時，們要走了。

出的手沒來得及拍上們的肩，們朝閱覽區走去，影暴在盧峰的視線范圍，董西的步子戛然而止，學姐離開時出了一些，一些原本被們的影擋住的，來自正面大窗戶的白日，這些直眼睛的讓微瞇眼，一瞬的恍惚后，眼前重新清晰，然后看見了一個人。

看見此刻，在靠窗位置的閱讀區坐著的悉故人。

并沒有意識到一直和他呼吸著同一空間里的空氣，人輕微發怔，而靳譯肯在那一排長桌的尾端第二個位置坐著，他的姿斜斜的，毗鄰著窗，翹著二郎，膝上放著一本書，右手邊有筆，筆徐徐地寫著字。

那一排長桌除他之外，沒有旁人。

董西下意識地朝著他走。

走，走出了圖書收藏區，那時仿佛忘卻了前一刻的驚慌，離書柜的掩護，目不轉睛地著那兒，兩位學姐發現，輕聲，不應。

靳譯肯并沒注意。

他桌上擺著兩三冊理類的書，邊看膝上的書，邊有條不紊地寫著右手邊的東西，前一刻明明還在別人的口舌之中把整個理系和藝學院攪得浮躁無比，此刻像個只對學業興趣的年，安靜，全神貫注，不打擾。

直到董西來到他桌前一米的位置，他才抬了一下頭。

懶洋洋地掃過一眼，沒多停留，半秒后才有反應，抬第二次頭，視線落回上。

有一種覺向董西排山倒海而來，分不清是過還是怨過，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妒，能想到和他往時的每一個畫面，想起他和龍七的所有傳聞，也想起龍七里每一句關于他的談話，心理承載量快超額了，但靳譯肯太過老手，他能賜人熱忱也能賜人萬劫不復，多晦的過去都能被他轉為一種云淡風輕，他也在反應，也在分析這一刻的緒指數，但他分明從容不迫，他應付起這件事，就像解數學試卷的第一道送分題。

“好久不見。”他說。

董西沒有很快回應。

兩位學姐在看，遙遙十幾米外，盧峰的目也盯在上，因為暴在他的視線下，這種盯法更加不加掩飾和肆無忌憚。

五秒后，才開口：“為回來的？”

靳譯肯同樣沒有很快答話。

他的筆在手頭轉著，腦袋斜了斜，往后瞥一眼。

視線再若無其事地回到上，答：“對。”

“會待多久？”

“沒定。”

“你在國外過得好嗎？”

“還算習慣。”

以一問一答的模式進行三次對話后，董西點頭。

兩人就像再普通不過的舊同學，沒有毫糾葛，一切都在控制中，點到為止，準備走時，他說：“董西。”

側頭。

“準備看書？”

看自己懷里的書冊，輕微點頭。

“坐我對面看。”

靳譯肯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木椅子的椅腳有三個離地，一個在地上悠緩地轉著，他坐在轉椅上似的，抬了抬下，示意在桌對面座。

那時候稍微有些懂了。

盧峰的視線還在后跟著，灼熱又可怕，將紀念冊和兩本書放到桌上，座，剛坐定，手機屏幕就收到一條新訊息。

——你對面的男人是誰？

靳譯肯正繼續研究他的理課程，因為董西不回復，盧峰連發十條同樣的信息過來，屏幕頻繁地亮起，董西在半秒的遲疑后，將手機反轉，輕輕移向靳譯肯，他瞥了一眼，董西說：“我不認識他。”

他就像早知道。

沒有任何聲，注意力仍收回到課程上：“你有可靠的男朋友嗎？”

“同學？”

“給他發消息，讓他來接你，這之前你待我這兒。”

他的筆不疾不徐地在書頁上劃著，寫著，本懶得往盧峰那兒撂第二眼，但給了董西第二句話：“放心，你朋友來之前，我不走。”

就像一顆定心丸，定住從剛才開始就生憂的一顆心，此刻接近四點，離昭華館的盛典活開場還有一個半小時，靳譯肯看著他的理類書籍，天漸漸呈晚暮，館的日燈到點排亮起，董西給章穆一發去了消息。

等候的過程中，他沒有和說話，他對盧峰的由來不興趣，仿佛只是順手一幫，他的手機屏幕經常亮起，有時候，他回消息的時間多于看書的時間。

“晚上你也會去吧。”董西唯獨問過這句話。

而靳譯肯知道問的是什麼，他手邊還回著信息，沒有，點了點頭。

他上的氣息較高中時有了明顯變化，不張揚，不頑劣，還是壞，但用一種寡言默斂包裹著，給人以的錯覺。

章穆一是三刻鐘后到的。

他并不知道原因，董西只讓他來圖書館，他從校外趕回，來到大堂閱覽區后很快找到人，同時看到對面的靳譯肯。

靳譯肯也看到他。

他倆似乎相，靳譯肯的眼里有一秒的思索，而章穆一直接問出口：“喲，你們認識？”

“高中同學。”董西答。

靳譯肯沒有說別的，時間接近五點，窗外天已深，既然人來了，他就開始整東西，章穆一問董西發生了什麼事，考慮如何說的時候，靳譯肯已經背著包繞過桌子，桌上只剩那兩本類書籍。

“先走了。”

章穆一向他點頭道別，而董西的視線越過章穆一，跟著他離開的背影。

他走時，做了一件事。

那會盧峰仍鍥而不舍地坐在那兒，盯著董西，靳譯肯經過他時，用指骨節敲了敲桌面，盧峰猝不及防地抬頭，然后膛口被靳譯肯暗含深意地拍了拍，他繼續朝大門口走，盧峰像是得到某種略帶警告和挑釁的暗示，回頭看他，又往董西這兒落一眼后，起跟著他出門。

董西在呼吸。

章穆一仍毫無知覺地問著的況，只聽，不答，五分鐘后，盧峰的信息發來了。

——以后不會再打擾你了，抱歉。

門外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但心里清楚這才是靳譯肯真正施予幫助的一個忙，將所有來自這個號碼的來信都刪除，章穆一幫收完了書冊，說：“我送你回家吧？”

看他。

因為突然被注視，章穆一的神有些張，問：“怎麼？”

“沒事。”

走了兩步后，步伐又停下來，轉看章穆一：“學長。”

“嗯？”

日燈直照而下，亮晃晃的，圖書館碩大的玻璃窗戶上有兩人的倒影，董西的心口輕微起伏。

“你在追我是嗎？”

章穆一輕怔。

董西看著他臉上的神變化，再問：“你真心喜歡我？”

一次攤牌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鋪開來，大堂閱覽區的人所剩無幾，與幾條街外熙攘的昭華館形強烈對比，那兒的人多得快要炸，聲接近嘶啞，而這里的氛圍趨近死寂。

“我，”章穆一說，“是喜歡你。”

董西不聲地聽著這句表白，章穆一的結輕微抖，站姿略僵，接著說：“既然你問了，我就坦白，其實從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你，后來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追你。”

董西收了視線。

他尷尬地笑笑：“沒想讓你主問的，因為你的戒備心很強，不太容易接別人，所以目前只想陪著你，對你好，其他的話就算兩三年后說出口也可以，如果你沒有這方面的意向，我一直不說也可以，董西，我真只想對你好。”

手指摳著包的背帶，一次輕微的呼吸后，再注視向他。

“你不用給我答復，”章穆一手朝止了止，“就讓我繼續以學長的份待在你邊，我不會……”

“我們開個房間吧。”

董西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