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備注為“顧叔”，董西的一口氣終究收住，手機頁面從通訊錄切換回主頁，轉而接靳譯肯的電話：“喂您好？”

“車停哪兒？”

幾乎同一時間，對方發問，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對方跟著問：“你誰？”

聲音很年輕，還稍許有些耳，董西頓了頓，但對方先于認出聲音來：“董西？”

來的是顧明棟。

偏偏是顧明棟。

高考之后再也沒見過的人，聽嚴妍說過沒考上什麼學校，被家里安排著去了某所私企工作，早同齡人一步做了社會人，仍是板寸頭，較之前稍微高壯了一些，也黑了一些，穿著夾克大，皮上沾滿雨水，雙手著兜，第一句話是：“你們學校就沒個停車的地方？”

隨后看向靳譯肯：“，老子風里雨里來接他，他擱這兒睡覺？”

“我說過他發燒了，你不要選擇失聰，最近的醫院在兩條街外，快點送他別拖時間。”

“半年不見你人設變化有點大啊，”顧明棟仍是一副不不慢的樣子，“愿意說帶逗號的長句了。”

“顧明棟。”喊。

他終于開始上手，董西多問一句：“顧叔是誰？”

“他給我爸備注的是“顧叔”？”顧明棟以問代答，“真難得。”

周遭一片喧囂，董西看著顧明棟，等他走出第三步時，再問：“原本要來的是顧叔是嗎？”

“我爸剛做完手在家休養，我替我爸來干活兒。”大概察覺到語氣里的警覺，顧明棟不耐煩，“要不你跟著來？”

聽出“顧叔”是靳家的司機，董西沒再深詢，只問：“……去醫院要多久？”

“去什麼醫院，”他回，“等著記者拍啊。”

后來，顧明棟開著車載著昏睡的靳譯肯和董西去了一棟路程不遠的小區，在路上聯系了靳家的家庭醫師，等到達小區地下停車場時，醫生一行人已經帶著醫療設備在電梯口候著了，靳譯肯立刻被照顧得妥妥當當。

電梯直達二十六樓，是他現住的公寓。

很大的公寓。

醫生在主臥忙著幫他輸打點滴，董西坐在客廳沙發上，手機屏幕亮著，長久地看著龍七的手機號，指腹在機邊沿挲。

而顧明棟在客廳里晃來去。

他一會兒試打著散落在廚臺上的火機，一會兒挑著果盤里的水果，把冰箱里倒騰出的幾塊進口巧克力也拆了吃了，而后又不知從哪個房間里翻出一瓶紅酒，拔塞聲“卟”地一響，董西看過去，他仰頭咕咚咕咚地喝著，喝完又從玄関口的桌子屜中看見了什麼，瞇著眼將酒瓶放一邊，從屜里拿出一整條外國煙，麻利地拆包裝，掏出兩盒塞自己口袋。

從屜拿出的第二條煙，是產自德國的士煙，他還特意朝看過來，董西別開視線。

茶幾正對面的電視墻旁放著一副與墻幾乎等高更寬的裝飾板，用紙包著，占了半個過道，正待裝修用，顧明棟之后的注意力果然到了這塊裝飾板上，他叼著煙，“嚓”地一聲撕開包裝紙，龍七的大幅照隨之顯現眼前，他吹一聲響亮的口哨，回頭瞥董西。

“咱們燒了它？”

煙頭還真要往相紙上摁，董西站起，顧明棟接著彈了一下煙，煙灰落地，相紙安然無恙，他一臉的壞意。

“你翻夠沒有？”

“好不容易進一次靳譯肯金屋藏龍的地方，我可稀罕著。”他一邊說，一邊蹲到茶幾旁，茶幾底下有一個屜，一，放的全是隨意擺放的各式名表，顧明棟笑看董西一眼，抓著一塊表就戴上腕，“嘖。”

董西皺著眉繞過茶幾，朝主臥走。

靳譯肯睡著。

點滴差不多打完了，護士正在他手臂旁做收尾工作，董西著臂等候，視線漸漸移到床頭柜，柜面上有幾用的黑皮筋和一支口紅。

而床側的一面墻壁有清理過的痕跡，中心留有一個孔，按格局原本該是掛壁燈的地方，現在，可能是為客廳那巨幅人像留出了空間。

都是的痕跡。

——所以當第三者還很驕傲咯？

……

凝神間，醫生打了一聲招呼，董西回神，聽醫囑，主臥外開始傳來干擾對話的游戲聲。顧明棟已經自來地開了電視調游戲模式，他正躺在沙發上，握著游戲柄打喪尸游戲，音量巨響，頭聲濺聲尸吼聲充斥整個客廳，還伴著他幾句響亮的口，醫生臨走時朝那兒看了看，向董西又多囑咐一句：“里頭需要安靜的休養。”

點頭。

送走醫生團隊，回到客廳，顧明棟還樂此不疲地著喪尸的頭。

“該走了。”

伴著這句話，電視屏幕“呲”地一聲暗下，董西將遙控放回原，顧明棟打到高，半句口含在里，游戲柄一下子往地毯上摔，他閃電般起瞪向。

董西神不變，顧明棟的易怒在看來就像一個小孩的過氣招式，將茶幾下開著的屜關上，把一些果皮收拾進垃圾桶，眼里沒有毫波瀾。

“得，”顧明棟說，“原本只想來看看甩了龍七的男人過得怎麼樣，現在買一送一，還讓我領教挖走靳譯肯墻頭的人的厲害了。”

董西看他。

他往垃圾桶吐一口唾沫：“我走。”

走到玄関口，顧明棟又突然回：“喲，那你呢？準備孤男寡共一室？”

“你走后我就走。”

“你們這圈兒真有意思，誰跟誰都能配對，”他接著諷刺，“什麼時候讓七兒跟白艾庭好一下，都說恨越深越深，這兩人搞一塊兒可能譜出個千年。”

“你不是也靳譯肯的。”

顧明棟冷笑。

隨后回過，穿鞋，董西在玄関后看著他，但他的鞋穿到一半，突然又把腳出來。

跟前已經開好的大門也被他抬手關上，震得鞋柜輕晃，顧明棟背對著，了脖頸。

“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走了。”

董西輕怔。

“你說……假如我在靳譯肯的房子里，當著他的面睡了你，龍七知道這件事后，會有什麼反應？”

這句話以平淡的語氣從顧明棟口中說出來，就像在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麼”，可越輕描淡寫越是真得可怕，空氣里擊響一聲警鼓，董西的脖頸有些僵，盯著他。

“你什麼意思……”

“你覺得還能有什麼意思？”

公寓樓外大雨滂沱，客廳針落有聲。

顧明棟回。

與此同時董西也回，但他的作太迅猛，一下子將抱腰往地上，的膝蓋重重磕地，悶吭一聲，那瞬間意識到顧明棟要真格的，要喊，后勁被他的掌心牢牢扣住，往地上重重一！額頭眩暈，接著人就被扛起來，腹部抵著他的肩膀，悶一口氣。

顧明棟扛著穿過客廳。

眼前視界一片模糊，低喃出一聲“靳……”，可主臥的景象很快從眼前掠過，顧明棟扛著進客臥，人被摔到床上，聽到關門上鎖的聲音，吃力地朝床頭去，但腰部到顧明棟的拉扯與索，一下子被拖回床尾，被他用膝蓋著，喊：“你放開！”

一聲服撕裂聲，后背一涼，閉眼，手被扼制著，痛的同時出來：“你會有報應的！”

“我一個人的報應抵你們三個人的痛苦！”

“我會報警的！”

“你現在還是想著怎麼讓自己爽比較實際！”

“靳譯肯！！”

董西嘶喊，顧明棟說：“他現在自保都問題！”

手慌地從袋里索手機，剛按到home鍵，顧明棟就把的手機奪走，甩到床頭，那一刻切實到絕，顧明棟手腳麻利地束在的上，被得彈不得，聲音悶在床被中，夾著哭。

叮——！

顧明棟的手機響起的時候，如一聲驚雷打碎董西的哭聲。他改用胳膊按著，另一只手從兜中掏手機，看一眼。

隨后，劣笑一聲。

董西被翻過，的眼睛通紅，死死盯著顧明棟，顧明棟也盯著，手機仍在響，他將手機屏幕對向。

來電人：靳譯肯。

董西看到的那瞬間，眼淚從眼角一路到被單上，想起，又被顧明棟重重按回去，他著氣說：“這回，咱們可真當著他面了。”

“無恥……”

顧明棟按下免提接電話，急促的鈴聲遏止，隨之而來的是一屋子張的息。

“開不開門？”

靳譯肯的聲音帶著一些虛疲和沙啞，從電波那一端沉沉地傳過來。

此刻傍晚六點整，雨還在下，房間是暗的，董西在抖，他的出聲像一柱，生生散去整個空間的恐懼，但也像一把火，燒起顧明棟這把干柴的逆反心。